第19章

  梁绕西突然有些后悔自己的多嘴。
  超市里，梁绕西推着购物车走到前排，看着微信里蒋阿姨发来的采买清单，在生鲜区穿梭。
  路过拐角，他睨一眼身后的人，后者看上去漫不经心，神情偶有惰怠，目光却一直在货架上。
  自他们来到这，便一路无话。
  氛围越尴尬，事就越少。
  梁绕西懂得这个道，但何径却不。
  有那么一瞬间，梁绕西觉得何径越来越不像印象中那般模样了，从稚气退却到长大成人，原来这么快。
  一想起那晚嫌隙，他内心就有些折磨。
  索性就这样吧，等李女士病好，他还是要回去京城的。
  梁绕西随手拿过一袋牛肉丸，塞进购物车，他看一眼清单，有一样食品只有二楼有卖，于是直接往电梯口走。
  进了电梯，他看见何径正不紧不慢地跟着他，电梯门即将关上之际，何径还没进来，梁绕西连忙按动开门，电梯却不听使唤，他只好伸手挡在门中间。
  何径进来了，狭窄的电梯只剩他们俩，门一关，幽闭的空间内，梁绕西隐约能听到何径不太均匀的呼吸声。
  他生病了？
  梁绕西盯着楼层显示的数字，二楼，跟二十楼一样漫长。
  他不禁想，从此以后，他们的相处模式就只是这样了吗？
  楼层一到，梁绕西松了口气，手掌隐隐有汗，何径挡在他身前背对着，他不敢看他，只觉得他的背很直，能看出一些锻炼的痕迹，但明显卸了力气，呼吸声更清楚了。
  “你还要躲我多久？”
  楼层到了，门却迟迟未开。
  何径转过身，正对着梁绕西。
  他浑身带着凛冽的寒气，像风一样席卷而来，电梯里铁门环绕，梁绕西被逼到了墙角。
  他说：“电梯坏了？”
  何径的声音有些起伏，“嗯。”
  梁绕西：“我找人来。”
  何径握住他的手，低下头，呼吸更急促了，“我们聊聊。”
  “何径。”梁绕西盯着他的眼睛，“上次已经说清楚了。”
  “你真的……”何径再三确认似的问，“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梁绕西笃定地点点头。
  “我不信。”何径冷哼一声，他带着自己独有领域，将梁绕西压制于此，“我不信你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梁绕西刚要回答，何径像歪了的塑料人一样突然倒下去。
  医院里，梁绕西看着病床上的何径，他怎么也没想到，何径居然会有重度幽闭恐惧症。
  病床上的何径格外安静，他额前出了汗，梁绕西给他擦去，他轻微一动，脸色更苍白了，嘴唇也毫无血色。
  他问医生何径有没有大碍，医生只说没事，很快会醒来。
  他定定地看着，这些天他就像在玩一个追逃游戏，一直躲着何径，他以为自己不见他，所有的问题都会解决。
  可现在，他却不忍见到他难受的样子，就像李女士，每次进医院，他都会徒生恐惧，他害怕来到这个地方，也害怕在乎的人来这里。
  他其实不想躲，可他没办法，他不知道怎么把这些话说给何径听，他内心是抗拒和排斥的。
  安静的空间里，梁绕西开始思考，他……喜欢何径吗？
  他从没认定自己会对何径产生这种感情，他一直自诩是何径的哥哥，兄长，哪怕关系再好，也不会往别的方面想。
  这样的思考方式一直给他带来内心的安定，但此刻，他却觉得安定是谬误，在电梯里何径倒下的那一瞬，他害怕失去何径的想法统领了大脑。
  喜欢……吗？
  许秩之后，他考虑感情的思维和角度就都受限了。
  这些天的相处，何径对他很好，他都看在眼里，他们从小也算一起长大，所有的事情都同仇敌忾，他与何径之间几乎没有秘密。
  距离是什么时候戳破的呢？
  他想起了“加油”写给他的信件，想起了过往诸多点滴。
  梁绕西站起身，伸手，他无法克制，于是手碰到了何径的脸庞，内心的挣扎和苦楚令他退却，可生上带来的亲近又使他痴迷和眷恋。
  他不擅长处感情，以前和现在都是白痴般的货色，他曾在小说里写尽了人间杂事，一到自己身上，就什么都看不开了。
  这一周的隔绝，他其实也仔细悟过，他找那些男生date，最原始的冲动就是让自己摆脱对何径的依赖。
  他自始至终，都无法面对自己的情感，他真是失败啊。
  一抹清凉的泪掉在脸边，梁绕西自顾不堪地快速擦去，心中腾起一股炽热的冲动，他俯身，在何径的唇上轻轻一触。
  对不起，请你忘了我吧。
  就在他抱着这种想法亲吻的时候，身形还未回正，一股强力的波动令他汗毛竖起。
  一睁眼，梁绕西对上了何径的眼睛。
  紧接着他的手被钳制住了。
  梁绕西飞快回缩，欲离开何径带来的弥留磁场，可何径速度很快，直接抓住了他的手腕。
  他听到何径叫他：“哥？”
  梁绕西口不择言：“我去叫医生。”
  何径手没松，径自坐起来，脑子只有轻微不适，“我已经没事了，你刚刚……”
  梁绕西瞥过眼，不再看他。
  其实他的注意力全在何径身上，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今天一整天，何径的存在感格外高，很难不想，很难不忽视，很难假装淡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