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考不考大学对我来说没什么关系,让我去问家里要钱还不如关一个月,我准备安心住下,就是胳膊疼的睡不着。我躺在用椅子拼成的简易床上,盖着一件旧军大衣,外面星月璀璨,想到斯多葛的苦行,疼痛便不能影响我看星光的快乐。
第三天,我也被放出来,你领着我去看胳膊。大夫给我打绷带,“扭成这样都不来瞧,嫌胳膊多?”
从医院出来,你看上去比我还憔悴,一副倒霉模样,瞅着我的胳膊欲言又止,最后只说了句,“你当时太冲动了,他不敢跟我真动手的。”
我没有反驳。问你怎么把我弄出来,你不说。我跟你一起生活几个月,对你家的情况大概也能猜到一点,况且那天韩新跟你争执句句都在说你凭关系。
那些源源不断从国外寄过来的期刊和越洋电话以及这次放我出来时所长客气到惶恐的态度,都足以说明你四个哥哥姐姐在你父母平反后发展的有多好。如果以权与钱做衡量。
我胳膊一扭伤,你没办法懒惰,恢复成以前那个成熟稳重的陈老师。
没几天放暖气,你高兴极了,早起终于不再痛苦。这对我却不太友好,冷时可以几天不洗澡,暖气一放,我必须要冲澡。
我往胳膊上包塑料袋,你热心地接过来,“我给你冲。”
陈景同,为什么跟我赤身相对你一点不害羞?反而是我要躲。我对你无邪淫念,身体反应却不由心。
你那样泰然自若拿着花洒冲,甚至打趣,“管管你的小弟。”
我觉得不公平,想看到你慌乱,想满足自己的口欲,也怀有一点点隐秘的希望。在你帮我打香皂时我亲了上去,嘴唇是湿的,我碰了一下就分开,然后看你。
香皂掉在地上,你后背碰开水龙头,任由花洒对着我的胳膊冲。
水汽氤氲,片刻后你手忙脚乱地拿开花洒,低头查看我的胳膊。塑料袋进水,纱布湿了一片。
你不发一言,匆忙冲好,到客厅帮我换上干纱布,然后拿毛巾盖我头上,“自己擦。”
我用一只手默默擦头发,问你,“刚才,你生气了吗?”
人的欲望会增长,我更是。我十岁时爱你,朦胧无助;十六岁时爱你,欣喜固执;十八岁时爱你,贪心狭隘。
我中学读仓央嘉措。你爱或不爱,爱就在那里,不增不减。
爱不会增,欲望会。只是我那时弄不清爱与欲望是两码事,我向往相爱与喜欢,默然也好,寂静也罢,我开始渴望有你一点回应。
你本来很红的嘴唇因为客厅温度低而颜色变淡,抿了又抿,神态伪装轻松,“你是不是把我当哪个姑娘了?”
体面与懦弱有时无从区分。我听到你的回应,笑了一下,你也笑了一下,这件事好像就这么过去了。
我们心照不宣,你那么聪明,稍稍想一想就应该能猜出我的心思。
你在我面前开始约束言行,那些不拘小节的习惯慢慢不见了。看书到再晚也不会往我床上躺,不再直接拉开我的帘子。
我看着你帘子上你的手影伸出来又收回去,觉得好笑又心酸。
我晚上睡不着,时间都用到后悔上,不该贸然亲你,不该暴露自己。我想到深夜便感到恐惧,害怕你把我辞退。这样我想接近你就只能成为你的学生,于是便哆嗦着起来看书。
看几眼就要瞅瞅你的房间,想你出来看到我这么用功,会心软,不轻易辞退我。
我从小读就很认真,不糊弄。那时却因为你,半夜起来做样子,现在想起来实在可笑。
我在学习上动脑筋,不停地找你问问题,一举两得,既显得我用功,又能靠近你。你讲题,我看书,然后看你,你下颌有白色的小绒毛,像霜结成的柔软的尖刺。
“看书!看我做什么。”你拍我肩膀。
我被你突然这样一拍,身上打激灵,心脏都要被吓出来,脱口而出,“我,我忍不住。”
我的反应确实滑稽,你趴在桌子上笑,然后托着腮帮子看我,“褚长亭,我是个大老爷们儿,你应该看姑娘。”
你似乎开始直面问题。
我惶然。想到你在学校一本正经给学生做思想工作,学生不承认错误便出不了办公室。
我也要承认错误吗,可承认什么错误才能让你回到不在我面前做大人的样子呢?
亲错人的错误?还是爱你的错误?
第5章
那个周末我破天荒在家待了两天,周日下午骑车回学校。厂里金元宵的姑娘在附中读高三,金元宵在牌桌上下不来,图省事让我捎她一程。
我跟她年龄虽然相仿,但并不熟悉,路上聊了一会儿学习就没什么话好说。经过大学时她问我借复习用的英文教材,我不好拒绝,让她在家属楼下等着,跑上去给她拿教材。
你裹着件毛毛睡衣坐在书堆里,扒着饭看着书,口齿不清,“怎么才回来就出去?”
“给金元宵的女儿拿书,等下送她去附中。”我顺手把垃圾桶提下去。
我本来没记住那姑娘叫什么名字,回来老听你说就记住了。你那天一定趴窗户上往下看来着,说不定还笑了,在你眼里,少男少女在一起才是爱情。
你旁敲侧击,“周五放学金玲怎么回厂里?
“你俩在一起能促进学习,互相鼓励,增进友谊。
“金玲这姑娘一看就有趣,话多的姑娘都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