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你表情凝重,我心慢慢沉下去,“你生气了?”
“你不该去找他,不够性。回去看书吧,最近尽量别去办公室,我想一想怎么解决。”你说完没再看我,开始调整家具位置。
我来找你邀功,被你说成惹麻烦,又被你冷淡对待。
自己坐在光秃秃的床上回想我找韩新的整个过程,不觉有什么不妥,于是带着气跟你论。
“你说我不够性,怎么才算性?我觉得我的做法就是性的做法。”
你转过来,我至今记得你的无奈,像看不懂事的小孩,“褚长亭,你说的性是谁的性,柏拉图还是西塞罗?如果是柏拉图的性,你应该约束你的好胜与冲动,把这件事应该交给时间,谣言便会不攻自破。如果是西塞罗的性,你应该考虑到人性在社会中的复杂,用更成熟的智慧解决,而不是跟他用同样低级的方式。”
我呆呆地看着你,“你搬出来就是性吗?”
你看上去很疲惫,仍然保持着耐心,“我们要解决的不是韩新,是他挑起的流言蜚语。因为你,我们确实不够清白,现在就是要划清界限,剩下交给时间解决。”
你站在因为人言可畏人心可怖而破败的房子里,说跟我划清界限。
我觉得讽刺,“那你直接辞退我,事情就彻底解决了。”
“如果有必要,我会考虑的。”你转过身说。
你背对着我,连棉袄上的褶皱看上去都不留情面。我恼羞成怒又自我怀疑,起身冲出房间。
我一口气骑到市里,冷风没让我意识到错误,但是让我冷静下来。我那时全部的人生意义就是跟你在一起,就是站在你身边看着你,跑出来岂不是离你越来越远。
我在街上转了一圈,买了半只扒鸡和烧饼揣在怀里骑回去。
你看到我回来,瞪了我一眼。我把吃的掏出来,你看了看,转身把椅子拉开,绷着脸示意我放在餐桌上。
吃着吃着你表情就缓和了。我看着你的脸色问:“你今天晚上就住这里吗?”
“不住,明天让老付把被褥拉过来再住。”
我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做错,但被你赶出去的阴影还在,不敢再提阻止你搬来的事。
那时,这里在我看来跟呼啸山庄一样荒凉森森,冷风吹过窗户时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有只手臂伸进来,你要忍受这些孤独,全是因为我爱你。
我说我爱你时是喜悦,你听到时是寒冷。
我一边觉得你可怜,一边不服气你说我做错,在被压制和自责下默不作声,下午跟你一起五金店送来的各种小东西。
你床头的小台灯,我装时力气太大,弄破了塑料罩子,好好一个圆圆缺了一角,你居然用到今天,不知你每晚看到会不会想到这段往事。
晚上回去,我没敢再提议去吃什么好吃的,跟着你先去学校食堂打饭,一进校门就看见付老师拉着个学生,推推搡搡往门口保卫科去。
你跑过去,“怎么了老付。”
付老师气的嘴唇直抖,“抓着了,就是这小子,今天又在公告栏那儿贴,被我抓个正着,你看看,你看看,写的都是什么,真是社会主义的败类。”
你接过付老师手里的大红纸,上面用软毛笔写了几十个字,说我为了取得编制,用资本主义的淫秽行为腐蚀你。
你把纸折起来,跟那个学生讲:“褚助教已经辞职了,今天来搬东西,明天办手续。不管你是受了谁的蛊惑来做这种事毁人名誉,最后受害的都是你,考上大学不容易......”
我脑袋哄哄响,一个字都听不见了,直到你推我,“你去搬吧。”
我机械地迈开腿,走回家属楼,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抱着一丝希望坐在沙发上等你。一直等到天黑透,你端着饭盒回来,“就剩一点粥了,热热再吃。”
我没接,问你,“我要收拾东西吗?”
我希望从你嘴里听到不用或者刚才只是骗那个学生之类的话。你把粥放在餐桌上,“收拾吧,没多少东西,一会儿跟你一起回钢厂,我刚才在办公室已经跟你父母解释过了。”
“为什么?”
你转过来,有点生气,“为什么?不是因为你早上去找韩新吗!”
“他把矛头对准我,我自己来抗。你现在不是要搬走吗,不是说剩下的交给时间就行了吗,为什么还要辞退我?”
“你用什么抗?看不明白吗,他就是要针对你,你不躲着他,他可以打听你家在哪,你父母都是工人,钢厂几千同事,事情传开,你不做人,你父母不做人了吗?”你用手指头点我的肩膀,把我往后推,“不吃饭就收拾东西去!”
我的自尊心碎的一塌糊涂,感觉你对我说话时全是嫌弃,我终于为我的无知付出了代价,也失去了在你面前继续争辩的勇气。
第10章
我绝望地收拾衣服,力气大到把一条秋裤扯了两米长。你走过来帮我书,脖子上的青筋鼓出来,我看了一眼,嗓子眼发梗,“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爱你就是错了。”
你的手顿了顿。
我破罐子破摔,“在自然的性上没错,在神的性上也没错,在人的性上更没错。你不能像别人一样说我错了。”
你那时大概以为我在迷茫吧,在人的本性与文明的狭隘相冲突时,谁都会对行为的对错感到迷茫。
不是的,我那时不迷茫,从来也不迷茫,我爱你是本心,不会迷茫。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不是感官的知道,是你的本心知道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