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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说什么?”你把我拉回来,使劲儿推到弹簧床上,好像忍无可忍,“又要用你没错这种话去闯祸是吗?你是同性恋,这就是最大的错,就是原罪,不是天天翻奥古斯丁吗,不懂吗?
  “你去找他吵,他疯狂报复,然后人尽皆知你是个同性恋,你留在内地,父母会在工友异样的眼光中把你送到精神病院,你回香港,你大伯不会让你进门或者把你送进监狱。
  “褚长亭,想进医院还是想坐牢都随便你,这是你自己的人生,只是,”你说,“别连累我。”
  你说最后这句话时脸色铁青,惊醒了我。
  世人为八万四千烦恼所困,怎么有时间停下来看一朵花开,一粒沙移,听一句我爱你。
  我坐在床上,你站在沙发旁,你眼里有水痕,我的委屈和愤恨都没有了,我的爱在第一次说出时便已说尽,之后这些都是回声。
  不知对视了多久,校园广播里在播顾城:草在结它的种子,风在摇它的叶子,我们站着,不说话,就十分美好。
  “落了什么东西?”你挪动脚步问。
  我说:“什么都没有,我编的借口,只是想来找你。”
  你看向我,“下次不要这样了。”
  “我知道,不来了,也不考这个大学,”我抿了抿干燥的嘴唇,“我还能去明心山庄找你吗?”
  我已经预见了结果,我自以为是的爱给你带来了诸多负担。
  你踟躇不言,我站起来抻了抻裤子,“我回家了。”
  回家刚好赶上中午饭,我母亲在喂弟弟吃面条。
  “小宝今天怎么中午回来了?”
  弟弟朝我吐舌头,母亲拍了他一下,“在幼儿园尿裤子,我今天调休,干脆接回来,明天再去,你下午看着他。”
  我回房间看到你送我的圣诞树只剩下个被砸烂的盒子,我捡起来看了看,走出去问:“小宝砸的吗?”
  “可不是,你看他劲儿有多大,我做个饭的功夫,就砸烂了,里面那棵树呢小宝?”
  我弟弟从罩衣口袋里掏出来,树揉的不成样子,乱成一团,上面的装饰已经掉的差不多了。我笑了一下,“玩吧,明天拿去幼儿园跟小朋友一起玩。”
  下午我帮他重新,看上去有个树的样子。第二天一早,他很宝贝地装进书包带去学校。
  我这样的小根之人,也会对佛有所感应,那两天,我隐约觉得自己与世俗凡尘的缘分依然到头,所以内心十分平静。
  三点时,我听到我父亲声音惊喜,“陈老师,你怎么来了?”
  我心里的池塘掉进了块石头,平静都是假象。
  你提着一本书,说是我落下的,来这边办事,顺带给我送过来。
  “太麻烦了,晚上留下,我叫几个老朋友,咱们喝两盅。”
  我父亲跟你说话,我接过书翻了翻,是你之前给我找的资料,我早看完了。你可能忘了。
  你说:“我不喝酒,您又不是不知道,我今天还得回学校,改天我请大家。”
  我父亲跟你又寒暄几句,送你下楼,我也跟在后面。你在单元门口骑上自行车,大衣下摆擦着轮子,我担心绞进去,看了很大一会儿才上去。
  这天晚上,我开始睡不着,想见你。
  第11章
  我连着好几天下午骑自行车来明心山庄附近,想找个好位置,像以前一样看你。变成那个被动的守着秘密的人。
  没找到能看到院子的位置,我就在大门附近站一会儿。那时差不多快放寒假,你没课,下午都在家,大门上装了门铃,我按了也会惹你厌烦,只看看。
  过了大概一周,母亲问我下午都去哪了,回来天都黑了,我说去你那里,她没深究,“这两天有雪,别太晚。”
  第二天我来山庄时天阴沉沉,半路下起雪,冰珠子砸进脖子里,又冰又湿,到门口时飘起雪花。
  我站到门檐下,看着雪发呆。我从小就有这样的习惯,看一样东西能看很久,看到心生喜悦。所以,我远远看你也喜悦的。
  看到天快黑,积雪已经完全盖住地面,我戴上手套,准备推着车回去。
  门就在我推动自行车时开了,你好像早发现我在,“进来吧。”
  我站着不动,看你。
  你不跟我对视,“下着雪骑车不安全,等雪停了再回去。”
  我把车放在大门楼墙边,跟你一起走进主楼,一楼客厅冷的像个冰窖,我说:“这里比外面还冷。”
  “冷为什么还天天来,不用复习吗!”
  你说完上楼,把加热器拿下来,让我坐在小沙发上,对着我的小腿烤。你自己则提过煤炉坐在大沙发上。
  我坐在那里,心里很轻松,但说不出话。我看你时喜悦,一跟你说话就不喜悦了,真是怪了!
  “怎么不说话,哑巴了?”
  “没有,”我说,“不知道说什么,怕你生气。来这里就是想看看你,没想别的。”
  “没看到还天天来?”
  你看起来表情正常,我放下心。没看到有什么关系呢,我从十岁看你,一直都是偶尔才看到呀。我心里的平静慢慢荡漾开,仿佛雾凇垂在河面。
  我说没关系。你看向门外。
  雪越下越大,天差不多全黑,你说:“看样子晚上不会停了,上楼给你父亲打个电话吧,说今晚住我这里。”
  电话在小厅,路过你卧室,里面开着台灯,长条桌上书籍凌乱,我心不在焉地跟父亲通话,担心晚上怎么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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