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雨雾之中,有一个身影遥遥而立,冷风微微吹拂他长衣衣摆,将他衬得越发萧索和孤寂,他不知站了多久,一动未动,像是要化成了石头。
  宋亦清下意识就握紧了轮椅扶手,眼眶像是被雨水灼烧那般,微微发疼,可他只是注视了片刻,而后便收回了目光,望向了宋成的墓碑,好一会缓缓开了口,“你也觉得,他是为了我,是吗?”
  亮叔虽是个仆人,但到底跟司明昌见过了不少的世面,自然有了站在道德之上俯视青年的资格,听到宋亦清这么反问,他也不觉得自己说错半点,“你跟少爷最亲近,应该比我们更清楚。”
  知情人都知道,司应时是为了谁发疯,如今又是为了谁放弃一切。
  可宋亦清眼中只剩冷意,轻嗤了一声,“没有我,他就不会这样做了吗?”
  亮叔正想开口,却被打断了话,宋亦清只是淡漠地扫了一眼,十分无情地歇了他的想法,“你觉得有谁能左右他的决定?觉得我跟他亲近,所以指望我改变他?”
  司应时如何偏执,连司明昌都拿他无果,如今却妄想宋亦清出面牵制他,无非以为他是对方的软肋,只要他在,司应时就不会再像从前那般做出离经叛道的事。
  亮叔神情微皱,好似所应当,“少爷喜欢你。”
  宋亦清没说话,意味不明地望着老人,在对方还想说些什么时,他已然收回了视线,看向了远处,藏住了眸里的心疼,“你们真的,有在意过他吗?”
  “怎么会没有,他可是司家少爷……”亮叔下意识反驳,可只说了这句话,就说不下去,因为他发现,除了这层身份,竟然没有别的有力的说法可以与宋亦清辩驳。
  好像从小到大,无人在意司应时的喜怒。
  所有人都知道那人向来冷淡无情,所以都不敢靠近,甚至不自觉疏离,多看一眼都惧怕,可人怎么会是天生就冷漠可怖,无非是他们不在意,不关心,即便否认,也抹不掉周遭的人用这种省事的方式冷暴力了幼时司应时的事实,才会造就了如今的他。
  司应时那么聪明的一个人,如何看不懂?
  甚至宋家的事,无论是他还是司明昌,都不过是打着为司应时好的名义,自作主张地抹除了心上人出事的痕迹,叫对方活在被抛弃的疼痛中整整七年,只知道他偏执疯魔,谁又知道他疼不疼?
  几乎是在一瞬间,老人的面容几乎又苍老的一分,他喉咙发紧,如同泄了力一般,连带着腰身也弯了许久,越发的沧桑。
  “你们不在意,可我不会。”宋亦清声音很轻,沾上了雨天的湿意,“他是司应时,从未变过。”
  他说着,也不等老人再开口,便是转动了轮椅的方向,准备离开,“谢谢你们为我父亲所做的,还有,我不会再让阿时出事的。”
  司应时的执念是他,如今宋亦清记起了所有,必然要费尽心思,不叫对方再走上绝路。
  他推着轮椅离开了墓园,知道自己还会再来,便没有回头,而是朝着方才所看的方向而去,不过片刻,那人的身影便映入眼帘。他没靠太近,而是在离对方没多远时,停了下来,无声地望着面前的男人。
  助早在半路就看到了司应时,便自觉停住了脚步没跟了过去,隔了极远的距离,将空间让了出来。
  此时周遭只剩下两人。
  司应时垂眸望着宋亦清,眸色淡漠叫人捉摸不透。
  原本他就不该出现在这里的,高厌的话如同一把刀子,狠狠凌迟着他的心脏,将真相血淋淋捧到他眼前,到了这时,他又如何猜不到一直瞒着他不肯松口的司明昌所做的事,管家所祭拜的无名墓碑是谁,几乎不言而喻。
  所以在司应时想要不顾道德去开棺时,管家才会那般紧迫慌乱地阻止他,分明知道将来的他必然会为此后悔。
  最没资格站在这里的,是司应时。
  他亲手凌辱折磨了爱人,又差一些扰了对方父亲安眠之所,又如何能来?
  可最后司应时还是来了,逃避从来都不是他的性子,更不可能在这种时候不出现,哪怕宋亦清还恨着自己,他也不愿让对方独自一人。
  他站在这里已经很久,头发被雨水沾湿,连带着头上的绷带也浸透了水,泛出些许微微发红的血迹。
  宋亦清眼尖,还是注意到了,顿时冷下脸,刚想开口说什么,司应时却先他一步出声,“阿清,你恨我吗?”
  宋亦清怔了怔,随即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有些难看,“恨你,然后呢?”
  【作者有话说】
  司大雕:那做恨吧(自暴自弃版[`Д′ ])
  第94章 94
  这个答案几乎是在司应时预料之中,他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微微收紧掌心,低头望入宋亦清的眼中,“对不起。”
  他说着,在宋亦清越来越冷的目光中缓缓接下了话,“但我不会放你走的,就算你厌恶,恨我也好,我都不可能让你离开的。”
  他的声音好似落下的雨点,沾满了冷意,分明说得无比平静,可一个字都缠满了执着和疯狂,如同阴暗中盘着的毒蛇,一点点地收紧了力度,将猎物勒死在黏稠恶心的蛇身中。
  司应时就是这样的人,阴戾极端,十足的疯子。
  不知为何,在听到这种阴森可怖的话时,宋亦清那颗被提起的心脏莫名坠了地,连带着不受控涌起的冷意也逐渐散去,坐在轮椅上,眼神有些复杂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