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声音又低下去,语带凄惶,“——我想你,你不想见我吗?”
  似乎,黎听遥的肩膀动了一下,但是他没有回头,很快跑到楼上,身影消失。
  秦徵猛踹单元门一脚。
  上回还没有这扇门,这回多出来一道单元门,故意拦他的是吧。
  他后退几步,冷静地观察这栋楼,目光中逐渐生出热切和癫狂。
  黎听遥开门的手都在抖。
  他扔下钥匙,冲进卫生间洗脸,冰凉的水冲在脸上,却冲不去丝毫的热意。
  脸和身体都在发烫,心脏像是在被谁的手紧捏着,他撑在洗漱台上,看着镜子里灰扑扑的自己,只觉得糟糕透了。
  为什么,要在这么难看的时候,被秦徵遇见。
  有件事他一直骗着秦徵,这套老破小他从来就没有退租,所以从云顶离开之后,搬过来也是顺成章的事。
  一个人生活的场景和他从前想象的有很大不同。
  没有那个需要定时上班的人作为参照物,时间的概念开始变得模糊。
  有时他发着呆,一整个白天就过去了,又或者一觉醒来时间在凌晨四点,打开外卖软件只看到零星的商家。
  整日的不出门,所以每一次下楼都有新鲜感。
  晚上的气温已经低到要穿外套,废弃了很久的单元门被社区统一换新,楼下被霸占成菜园的绿化区也由社区重新翻土铺上草坪,离小区很近的街巷多了一对年轻夫妇摆摊卖深夜小馄饨……
  还有今天,他在吃第一顿饭的时候,遇到了,很久不见的秦徵。
  是很久吗?以一天为单位的话,分开的日子其实不能用“很久”来形容吧。
  他按着发昏的额头,有些困难地思考着这个问题。
  突然,有尖利的猫叫声传进来。
  黎听遥心里一惊,快步往厨房走去,中途又听到许多叮叮当当的动静,仿佛是有什么东西在砸窗户。
  总不能是小区里的猫聚在小平台上打群架吧,他看向窗外,猛地深吸一口气——
  是秦徵扒在窗外。
  厨房没有开灯,只透进一点路灯的光,秦徵的脸被隐在黑暗里,神情不明。
  但是黎听遥能感受到那股灼人的注视,呼吸不自觉变沉,声音发颤。
  “秦徵你疯了吗?”
  三层楼的高度,这人是怎么上来的?
  窗外的空间狭小,容下几只猫已经很勉强,秦徵不管不顾地挤在上面,动一动就会摔下去,竟然还不怕死地分出一只手来拍窗户。
  他用平静的语气体现自己的清醒:“开门。”
  楼下的门,黎听遥不肯开,这扇门,黎听遥还不肯开吗?
  这人不讲道,黎听遥头晕得厉害,他撑着四方桌走到窗户前,腿已经软得快站不住。
  “你扒稳一点,千万别松手——”
  窗户上的锁扣解开,黎听遥伸手开窗,但就在同一时刻,秦徵陡然消失在窗前。
  “秦徵!”黎听遥伸手去抓,却连一片衣角都没有碰到。
  他探出大半个身子,看到秦徵极速坠落,轨迹在空中几乎凝成一道实线,顷刻间,地上多出一具死活不知的人。
  他想,他现在应该飞速下楼,报警报120,大声呼救,做一切可以救到秦徵的事。
  可他只是久久地陷在那个画面里,被迫接纳难以负荷的情绪,被剥离发声和呼吸的能力,动弹不得,仿佛有重物撞击在他胸口,疼痛蔓延,痛得粉身碎骨。
  一楼的绿化区还带着刚被灌溉过的潮湿。
  双眼紧闭之前,秦徵看到那扇大开的窗。
  他彻底放松,唇角泄露出笑意。
  现在,主动权在他。
  深夜的急诊室永远嘈杂,医用推车在灯火通明的走廊里快得像一阵阵的风。
  黎听遥想要跟着推车一块儿进去盯着,却有人比救护车更早一步到了医院。
  秦铭川神情晦涩,吩咐几个保镖把黎听遥抓出来,上上下下打量他很久,最后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真是意想不到啊,为一个男人……”
  救护车上只能跟一个家属,苏宁落后一步,停完车才跑进来。
  他同样带来一队保镖,把秦铭川的人挤走,自己则挡在黎听遥前面。
  “大秦总,消息依旧灵通啊。”
  秦铭川呵呵一笑:“我是最关心秦徵的人。”
  他眼皮松垮,眼神轻蔑,越过苏宁又看一眼黎听遥,说话很不客气:“秦徵和他结婚,签了协议的吧。”
  苏宁神情冷淡,装聋作哑。
  秦铭川琢磨:“秦徵做事谨慎,跟人结婚肯定要签财产协议之类的,不然我还得和他的男老婆分钱?”
  苏宁冷声道:“大秦总,您自重。”
  秦铭川心情愉悦,一点都不计较小辈的冒犯:“话糙不糙,谁能想到会出这档子事,我先前好心提议过,让秦徵留个后。好说歹说,这俩兔崽子没一个领情的,现在是竹篮打水……”
  “你一点都不担心吗?”黎听遥冲秦铭川喊了一声,他的眼睛红得不成样子,眨一眨,掉出灼热的眼泪,“他躺在那里,脸是白的,手是凉的,我去握他的手,他抓不住我——他是你儿子,你为什么笑得出来?”
  秦铭川一下子闭嘴,但心里还有不满,嘴唇蠕动几下,背过身去,假装看墙上的爱心提示。
  苏宁回过身,看到黎听遥虚弱的神色,忍不住叹气:“你现在情况也不好,我送你回去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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