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
毕竟与曾经同燕深有着渊源的三人相比,燕黎从来算不上有优势的,他仅仅占据着一个后人的身份,可有可无。
奈何燕黎是个脸皮厚的,打相逢起便是自来熟,从前当裴初是莫惊春时便爱缠着他,如今得知裴初是自己的老祖宗,撒起娇来更不客气。
他揪着裴初袖子,低头垂着眼眸,睫毛轻颤着,像只不知所措的蝴蝶,声音很轻,带着些小心翼翼的疑惑与试探,“老祖宗,安槐前辈是生气了吗?”
裴初:“......”
安槐:“......”
安槐觉得自己后牙槽有些痒,手也有些痒,在燕黎眉心微低,略带愁容,装模作样还要补上后半句话时。
裴初先一步在小道士后脑勺落了一个板栗,不重,嗓音也很无奈,“适可而止。”
他低哑的声线像根羽毛,随着敲击的动作落到人心里,酥酥麻麻的挠在了少年心上。燕黎一顿,而后笑嘻嘻的抬起头,刚刚的委屈荡然无存,眼神却愈发浓烈。
“知道了。”他唇角微勾,澄明的眸光里映着那身红衣,说出的话坦荡直率,又分明藏着缱绻的柔情,“你不喜欢,我不说了便是。”
安槐眉梢一挑,若有似无的勾起一抹笑,心情却不怎么美妙。鬼槐相生,自重逢以来,安槐都是最有信心,也是最有实力留在鬼王身边的那个,因而即使是在江送雪和楼相见面前亦是有恃无恐。
但他不得不承认,执意留在裴初身边的小道士确实是一个令人头疼的存在。
门扉开了又阖,槐妖被裴初请了出去,青色的衣袖飘荡在夜风中,安槐回过头,却见门窗都已经关上了。
“倒是小瞧那小家伙了。”
他喃喃低语,又不以为意,抬首望着满天鬼魂看了看,袖中的槐枝缠上了腕中的红绸。
槐妖的木枝有安定和修补神魂的功效,鬼王因邪法出世,万鬼缠身,千疮百孔,纵使他平日表现得再平常不过,他的神魂也要比一般人强大的多。
可谁又知道,这人是不是在习以为常的掩饰自己的脆弱。
燕黎在房中铺起了自己铺盖,他熟练的挨着裴初的床,打起了地铺。修士并不怎么需要睡眠,一般都是入定代替休息,可从前同行共游,哪怕危机重重,两人的生活也一向懒散不讲究。
五谷轮回,日落而息,无异凡人。
桌上的酒还没有喝完,旁边落着两个杯盏,裴初劝走了槐妖,自己却又接着续了一盏酒,“你想同我说什么?”
“是后悔了?还是害怕了?”
裴初转身坐在榻上侧眸回首,琉璃灯下,波澜不惊的望着地铺上的少年。清浅的瞳色里映着燕黎习惯性带着笑意的面容,燕黎愣了愣,那笑容渐渐的落了下来,微微下撇,勉强维持,勾出的却是苦色。
“不害怕,也不后悔。”
小道士不管面对什么都是一副开朗乐观的模样,看着大大咧咧,没心没肺,实际上却颇有城府。只是今天,裴初其实知道燕黎来找自己是为了什么。
窗户被关上了,没了外面恶鬼的喧扰,屋子里显出几分僻静,连灯光都似带出几分暖意。
小道士盘腿坐在铺盖上,仰头望着身畔的红衣鬼王,神色眨眼变得轻松而又沉稳坚毅,“从做出选择的那一刻起,我便知道自己会面临什么后果和局面,也愿意承担。”
小道士背弃了师门,选择跟在了鬼王身边,于正道而言,他是背信弃义,离经叛道的叛徒,而对九华仙宗来说,他更是忘恩负义,以怨报德的白眼狼。
就在今天,他已经被陆无溪逐出了师门。
他早有准备,却还是有些沉重和愧疚。
燕黎心思通透,从很早以前开始就察觉到自己身在九华仙宗,却与师门之间若有若无的隔阂,他从前以为是源于自己的体质,后来才知道是因为燕深。
他本就是因燕深的缘故被九华仙宗收留,而宗门之人看燕黎,又何尝不是带着审视与警醒,既含有微妙的期望,也同样藏着复杂的隐忧。
或许无论对于燕黎还是宗门来说,他们从来没有真正融入和接纳过彼此。燕黎唯一觉得对不起的,也就只有自己的师尊陆无溪了。
在偷走掌门令牌的那一晚,燕黎便对着师尊的房门磕了三个头,他知道门后的师尊其实是醒着的,就连那枚令牌也是陆无溪故意疏忽让燕黎窃走的,师徒俩对此心知肚明。
那三个叩头是拜谢师恩,也是一别如雨。
而如今没了师门的庇护,他纯阴之体的秘密也早已暴露,众人在准备讨伐裴初的时候,自然也对他身边的燕黎生出了觊觎。
小道士站在了正义的对立面,却也是越来越清楚的认识到,什么叫做‘恶’。
哪怕这些人打着的,原本就是铲奸除恶的名号。
少年大喇喇的躺倒在铺盖上,道袍凌乱的铺开,发丝微散,他伸出一只手掌对着光,透过指缝看着旁边的红衣鬼王,很难说是命运还是巧合,当初破庙相逢,初出茅庐的小道士撞见满身落魄的红衣艳鬼,一朝而顾,因果已深。
可是......
少年慢慢的收起手掌,好像要将那光,和那灯下红衣都小心翼翼的拢在了掌心一般,虚虚握着,珍而重之。
第152章 回穿仙侠·三十一
酒馆的后院种了许多青竹,就好像曾经的朝阳峰峰主的住所,也密密麻麻的围着一片竹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