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5章

  至于偶尔送来的一些珍奇点心,也并非什么值钱的东西,他要是不喜欢转手送人或者打赏给下人也没什么。
  话说到这份上,谢庭芝反倒难以再摆出那副不近人情的态度了,以至于再面对楚君珩时客气有礼的感觉多了点真情实意。
  只是......
  谢庭芝翻开古籍,偶尔能看见三两注脚,如同拨开迷雾一般,与他的见解如此相似,又使人醍醐灌顶。
  世间难得什么知音,谢庭芝其实很快认出了这是林子琅的字迹。虽然和他如今文书上板正严谨的字迹已不太相像,但曾经见过他在策论上笔墨横姿,意态跌宕的谢庭芝还是一眼认出。
  即使他委实不太清楚,世子爷和林子琅这两人究竟怎么凑到一块去的。
  清风微凉,暑气渐消,谢庭芝心里多了几分好笑。
  雨停的时候,庭院里又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不用小厮带领,来人便进入了凉亭。
  “酒还是茶?”
  “今晚我还要巡夜,茶便好。”靛蓝色衣袍擦过桌角在谢庭芝对面坐了下来,秦麟看了一眼桌上的点心有些奇怪,张了张嘴,却是没问什么。
  秦谢两家交好,两人自小便是青梅竹马,秦麟自然知道谢庭芝身边有着许多追求者,秦麟对此别无多想。
  只是记得今早下钥的时候,似乎还看见楚君珩拖着林子琅跑进了五芳斋。小将军眉宇轻蹙,心里隐约有点烦闷,却不知缘由,只能默不言语的端起了谢庭芝递过来的茶。
  “止戈觉得林无争是一个怎样的人?”谢庭芝清润的嗓音响起,清晰又稳重,带着点温雅的柔和,秦麟却有些奇怪他为什么突然提起林无争。
  “...为何这么问?”
  发丝下束着一条嵌着墨玉的抹额,少年将军眉眼轻抬,却见对面的年轻侍郎轻笑一声,将那本古籍与棋谱放在一起。
  他倒也没有拐弯抹角,坦率道:“我一直对林兄很好奇,你与他同处边关那么久,该对他有些了解才是。”
  秦麟垂下眼眸,茶水倒映着他沉肃俊雅的面容,思默半响,他目光落在桌上的棋盘上,若有所思的谈道,“他是一个棋艺很好的人。”
  如今庆国公府一案刚告已段落,很多事情却还只是风波涌动的开始。如今身在大理寺的林子琅就像一把刀,可这把刀在谁手里,对准的又是谁,却是让人难以捉摸。
  虽说庆国公一案他将刀对准了世家,可于清流一脉其实也不见得他亲近多少,更多的不过是相互利用罢了。他以后会怎么走,走到哪一步,谁也不能预料,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因他的入局这朝中一潭浑水反而变得更加复杂。
  谢庭芝指尖又捻起一枚棋子落入棋盘,黑白分明的棋子在盘中相互纠缠,角逐,难分高下。
  桌上的书籍被风翻开,三两注释讲出的又像是个和而不同。
  ***
  桥上少年桥下水,小棹归时,不语牵红袂。*
  风月陵的夜晚纸醉金迷,笙歌鼎沸,乘着画舫的恩客与馆哥儿们行游江畔,路过廊桥的时候看见桥上一个凭栏而站的背影,一身黑衣,列松如翠,手里松散的提着一盏花灯。
  画舫的小郎君们有些戏谑的和他打招呼,语笑喧阗中桥上的背影漫不经心的回头,如琼枝玉树栽于黑山白水,灯影澄澈中,少年目光倦倦,风流如画。
  画舫的招呼声忽而一静,直到船舫远去,仍有人怔怔的回不过神。
  裴初手指点在花灯提杆上对那些喧杂的戏谑不太在意,只在桥上等着人,没多大会儿有人来到桥边,从轿上下来,乐颠颠拽着他就往名为月上梢的画舫里钻。
  裴初由他拽着,也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
  “今夜阿愔出台,徐敬臣那混账也在,我看他摆明了想跟本世子做对。”
  楚君珩手里捏着墨扇,说话咬牙切齿,显然与这姓徐的混账结怨已久。这人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行事鲁莽,爱憎分明。明明不久前还对裴初敌意颇深,转眼又能和他一起出双入对的逛花楼。
  大抵是因为阿愔的案子被洗白,楚君珩多少对这个在年幼时印象就不太好的家伙有些改观。
  当然了,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最近在裴初指点下,楚君珩顺利让谢庭芝对他的接近已经不再那么排斥,世子爷心情很好的决定与他交上这个朋友,以便日后更好的向他讨教。
  但两人今天都是来看阿愔的,毕竟这是他从大理寺放出来以后第一次登台,总要给他捧场。
  而徐敬臣做为楚君珩的死对头,也一直对阿愔献着不怀好意的殷勤,意图撬楚君珩的墙角。
  裴初随手将手里的花灯挂在门口,进入画舫的时候人声鼎沸,台上轻歌曼舞,奏着靡靡之音,楚君珩早就订好了位置,两人七拐八拐就来到一处较为僻静,又视野开阔对着舞台的包间。
  阿愔每次出台,必定高朋满座,今夜的月上梢当然也不例外。楚君珩悠哉游哉的倒了两杯酒,提着衣袖将其中一杯送到裴初面前,笑道:“本世子以德报德,今晚这顿酒我请了。”
  他说得是今天送到谢府点心和书都没被退回来,世子爷勾着椅子坐到裴初身边,手里捏着折扇,轻咳一声,悄咪咪的低头问他,“我若想那人对我此后对我倾心,我该怎么做才好?”
  裴初眉角一抽,有些头疼的喝了一口酒,“看来世子爷不是成心想请我喝这顿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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