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握着两颗果子回家,一路上周劲走得飞快,没有特意寻干爽的地方走,哪条路近走哪里,踩到泥浆也不打紧,这就导致他的草鞋底下沾了厚厚的一层黄泥。
他自己并未发觉,直至到家,将草鞋脱下时,被他夫郎看到了,遭到了好一通笑:“大板,你从河坪村带回了十斤泥!”
弟弟们也跑出来看,笑着说:“哥,你脚上这么重,也不晓得找块石头刮一刮。”
周劲脚下的泥都被他踩硬了,小楼用木棍戳半天也戳不下来。
“没事,那不要了,我再给你哥编一双。”付东缘见那鞋早就歪七扭八的了,索性不要,再给周劲编双新的。
周劲洗净了脚,走到哥儿跟前,将王管事给他的两个果子放到哥儿掌心,说:“王管事也不晓得这果子有什么名堂,叫我拿给你看。”
付东缘一看果子眼睛就亮了,而后喜出望外地对周劲说:“这是番茄呀!”
周劲:“番茄?”
付东缘喜眉笑眼:“我找它好久啦!”
周劲也笑,纯粹是被哥儿的笑容感染。
第92章 冰雹夜,死了人
地里的损失盘点过之后除了惋惜,还是惋惜。
能吃的、能用的、能喂养牲畜的,拾起来,其他的,由大地滋养、抚育,那就回归于大地。
地头重新翻过,撒下适应时令的种子,重新耕耘。
当河源村的众人在家里地里两头跑,忙着收拾残局时,一则消息不胫而走:下冰雹那日,住在西头峭壁底下的林如花林寡妇,叫狼咬死了。
令众人惊诧的是,他们村中这么多年都没有狼的踪迹,怎这时冒出来了一头?
咬的还是林如花?
第一个问题不好解答,第二个问题的答案就挂在嘴边,不用经过大脑也能回答。答案是:林如花该咬。
这女人作风不正,勾引了村中多少男人?像她这种水性杨花的,早早地叫狼咬死才好。
怒骂了一通,还是要回到那个令人人心惶惶的的话题上来:狼从哪里来?
一头还是几头?
他们村三十年前与狼结下血仇,他们屠杀狼群,真的杀尽了吗?狼崽子,狼的后代,会不会来报复?
今天咬死了林寡妇,跑了,明天会不会潜入别的家咬别的人,或是潜入他们鸡圈残害他们喂养的鸡?
这个问题谈论得越久,心里越不安定,那些怕得夜里睡不着的跑到村长陈德骏家里问他,他是如何盘算的?村里剿狼的青壮上山找了没有?什么时候才能将这头狼除掉?
陈德骏闻言,厉声斥责这些谣言的捕风捉影,“哪里有狼,你寻个狼脚印给我看看?山里的狼早叫我带人杀光了,林如花是叫冰雹砸死的!不是让狼给咬了!你赶紧回了,别想这些乱七八糟的。”
林如花是叫冰雹砸死的?人呢?尸骨呢?搬出来让大家看一看啊。
“人埋了。”陈德骏说,“她家中又没人,难道放一个尸体在那臭着?!”
来问的人敌不过村长的气概,赶了一通就走了。
这人回到家里,好多街坊邻居都围找过来,问他村长是怎么说的。这人正在气头上,不答,说他们想知道,自己问去。
这些人里好些都怕着村长呢,不敢去问,渐渐就歇了声响。
这件事后来就没消息了。
林如花死的那天还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儿。
她失踪数月的婆婆出现了,在村口的大榕树下,衣裳整洁,发髻梳得整齐,鞋是新的,袖口、衣领,不见污浊,也没有缝补过的痕迹。她佝着背,手撑着膝盖,在那一坐就是一整天,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眼睛里散发着奇异的光。
她那片素来是最多人的,可这些人看到她浑身上下散发着诡异的气息,都不敢往那儿坐。
下冰雹时,她还坐在那,也不怕叫冰雹砸死。
奇就奇在这里,哑婆一动不动地坐在榕树下,坐了一夜,没有叫冰雹砸到,身上也没叫雨水淋湿。第二天她依旧坐在那,不动如山,目光直直地看着一个方向,面上无悲无喜,直到有人跑来冲她比划,告诉她儿媳死了的消息。
哑婆看懂,点了两下头,而后撑着膝盖起身,回家,收拾她的残局。
人卷了席子被人拉去,他们爱把她埋哪就埋哪,她不管。
门、床、窗子、草帘、八仙桌、果盒、脸盆架、水桶、潲桶……凡是能搬得动拆得走的,凡是叫林如花碰过的,都给砸了,拖去甘水河的河沿,找片空地,烧了。
正当她拆完一个房间要去拆第二个房间时,一个人姗姗来迟。
她带着自己的家当,还有一条狗,站在哑婆的房子前,同哑婆说:“您歇着吧,剩下的我来,我保证给你弄得干干净净,什么晦气的都看不到。”
哑婆停下动作,笑了一笑,转头去水缸边洗手,然后称心快意地迈着两条罗圈腿,去村口的榕树下坐着。
她只哑,不聋。
她的聋是装的。
村口的榕树下好啊,看哪都能看到。以前她还忌惮那什么,不敢往这凑,现在不会了,现在她什么都不怕。
收拾了一天东西才从马头崖上下来的张玉凤放下自己两包的家伙事儿,撑着腰,环视了一圈这栋支柱结实,有瓦遮头的房子,然后撸起袖子,开始干活。
这是冰雹后的第三天,雨已经歇了,东边露出一轮火红的太阳,不见云彩,预示今天会是一个好天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