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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她望着他,逼视着他,忽然目光一柔,云淡风轻开口道:“我们去喝杯茶吧。”
  沈璟彦的一颗心就快要跳出腔子。他眼睛瞪得浑圆,就连呼吸也情不自禁加快了许多,甚至还有些微微颤抖。
  他生怕现在这副情形被周围人看到,可他一抬头,周遭来来往往的女弟子们皆是手拉着手,臂挽着臂,笑靥如花,谈笑风生。
  ……女孩子们似乎就是这样的。
  蓝月珠的手又软又暖,丝毫不像是一个刀客该有的手。她拉着沈璟彦,来到一旁的一株花树下,轻轻折下了一枝,簪在了他的发髻上。
  “这很好看,”她笑道,“很适合师妹。”
  沈璟彦伸出他那只冰凉的手,摸了摸头上的那朵花,犹豫了一下,还是摘了下来,簪在了蓝月珠的发髻上,道:“还是更适合师姐多一些。”
  蓝月珠心里的蜜就快要溢出来,握着沈璟彦的手也开始微微颤抖。她低下头,用几乎细不可闻的声音道:“……是吗?”
  沈璟彦深吸了一口气,迫切地挪开目光,没有继续言语。
  蓝月珠抬起目光,望向沧海堂的方向,轻声道:“沧海堂的那些人,从来不会说这样的话。”
  不知什么时候,沈璟彦的手已经离开了她的手。他攥着拳,竭力想让自已的手温暖起来,可这秋日傍晚的风那么冷、那么凉,他的手无论如何也温暖不起来。
  蓝月珠看着他浑身上下单薄的衣衫,关切道:“你冷么?”
  沈璟彦喉咙一阵干涩,“……还好。”
  当开始在乎另一个人的时候,往往并不会先关心他究竟是什么身世、什么家境,而是会时常惦记着他究竟饿是不饿、冷是不冷,开心或是不开心,就好像这个人的每一个感觉、每一份心情,都会连着她的心一样。
  现在,她能感觉到,沈璟彦觉得冷。
  即便他不冷,她也认定,他就是冷。而且很冷。
  她忽然莞尔笑道:“方才还说要喝茶去,这会儿竟又忘了。喝过了茶,你便不会再冷了。”
  沈璟彦愣了一愣,蹙眉讷讷道:“喝茶?去哪里喝茶?”
  蓝月珠的笑容像一朵洁白的梨花悄然绽放,即便是在这秋日的傍晚,也如一阵春风拂心而过。
  她不言不语,只带着沈璟彦来到自已的房门前,推门而入。屋内一股淡淡的香气扑面而来。
  沈璟彦却将身硬生生顿在了门口。他不能、也不会踏入蓝月珠的房间半步。就算是把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他也断无可能!
  可刚这般想着,面前突然寒光一闪,蓝月珠的刀就已经架在了他的脖颈上!
  “师姐……?”
  沈璟彦惊出一身冷汗,白袍下的手已经扶上了腰间的银枪。
  蓝月珠抬着刀,抵着他的脖颈,却忽然笑道:“这是我最喜爱的一把刀,跟了我足足三年。可惜它已经不锋利了。”
  她放下刀,道:“这把刀好看么?”
  其实,沈璟彦根本就没有看清那把刀到底是什么模样,甚至连粗细都未能瞧明白。他只道:“好看。”
  蓝月珠心满意足地放下刀,满眼爱惜地抚摸着刀背,道:“这把刀,是一个东瀛人给我的。比我现在这把手感要好很多。都说,所有人无一例外,都是喜新厌旧的。可我却只喜欢这把旧刀。”
  听到“东瀛人”三个字,沈璟彦浑身一凛,整个人都清醒了起来。他忽然便想起了自已来破云刀堂究竟是为了什么。
  只是当真奇怪的很,自已一跟在眼前这个姑娘身边,心思就不由自主地乱飞。方才那一时半刻,他竟然已经全然忘记了自已来这里的目的,甚至连为什么要跟着她也不清楚,只稀里糊涂地,好似魂儿压根就没有在自已身上。
  他微微蹙起了眉头。
  她和东瀛人有关系,那她会不会也和赤竹有联系呢?
  蓝月珠丝毫未察觉到他的异样。她似乎对自已很放心,也对沈璟彦很放心,仿佛有着十足的把握。
  她含笑道:“你别站在门口了,被风吹着也不知道冷么?还是进来暖和一下吧。我这里有些饭食点心。”
  沈璟彦犹豫了片刻,终于是一咬牙,迈进了屋内。
  屋中正点着一只暖炉,暖炉里不知道焚着一种什么香料,让人一闻便晕晕沉沉,魂不守舍。
  沈璟彦自知这香料恐不一般,心下生了疑心,不得不堤防,遂屏气凝息,暗中运功,将内力迫入头颅,周转百会,护住神智心脉。
  房屋内很是精致典雅,一扇小小的水墨屏风遮住了床榻的位置,墙边窗下放着一张小桌,桌上摆着纸墨和一枝已经枯萎了的桂花,一只蜡烛正安静地燃着,火焰时不时随着窗户缝隙中透进来的风而抖动。
  蓝月珠拉着他,来到桌前坐下,又亲自泡了一壶茶,给他二人各自斟了一杯。
  她含笑看着沈璟彦,这笑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敌意,反倒极为和善,甚至有些爱怜。
  她道:“这是我最喜爱的茶,你尝一尝,看看好不好喝?”
  沈璟彦静静望着杯中碧绿澄澈的茶水,若有所思。蓝月珠已抬起茶杯抿了起来,他斜睨着蓝月珠,待她将茶水饮下一半过后,这才犹犹豫豫端起茶杯,递到嘴边。
  他虽看似喝了下去,实则已用内力,将茶水化作汗水,自额角逼了出去。
  蓝月珠笑盈盈看着他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然后拿起手绢,温柔地替他拭去了额角的汗滴,道:“你瞧你,怎如此紧张?我又不是个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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