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他忽然笑了笑,“对了,在下屋中还有几十袋马奶酒。这马奶酒在此处也不算是稀奇,只不过离了漠北,便难以再喝到了。”
程不渔起身拜谢道:“既如此,那便多谢赵兄了。”
城外荒野寂寥,风虽已小了许多,可还是凛冽无比,依稀还带着些许血腥之气。
三人三马远在黄沙里,马蹄踏出的脚印笔直而漫长,通向一处破旧而孤独的木屋。木屋四周荒草萋萋,荒草之中,立着一块破旧的墓碑。
院中左侧,有一个简单却宽敞的马厩,这马厩比人住的屋子还要宽敞两倍不止,两匹高头骏马正在厩中低低嘶鸣,踢着脚,院中到处都是风沙,木桌上已落满了厚厚一层沙土,而这两匹马却通体油光发亮。
赵治策将筐篓中绿油油的蔬菜倒进马槽,拍了拍手上的尘土,道:“这两匹马,曾是我与飞羚宫宫主的座驾。现如今人已故去,我只能是睹物思人。”
程不渔将两匹瘦马牵入马厩之中,一匹骏马人立而嘶鸣。
苍穹渐渐已自昏黄变为墨黑,在这荒野之中,无处不透着寒意。
月冷,风冷,烛色更冷。
子时未到,本是人迹罕至的屋外却忽然传来了一阵幽幽的歌声。这歌声空灵、绵长,似一个迷失在荒野中的旅人在这夜深风冷中诉说着自已的凄迷与孤苦。
秋风起荆中,赤竹生漠北。月出孤城寒,泪洒冷冢碑。
沈璟彦睁开眼来,翻身坐起,跨过仍是沉睡不醒的程不渔,来到窗前,默默寻找着这歌声的来源。
可这茫茫黑夜、瑟瑟风中,莫说是人影,就是马影,也看不到一丝一毫。
可那歌声依旧回荡在夜色中,已反反复复、悠悠唱了三遍不止。
“找到了么?”
程不渔不知何时已经爬起,呆呆立在了他身后,将脑袋凑在了他的耳旁。
沈璟彦浑身一凛,蹙眉道:“你能不能……”
“嘘!”程不渔示意他噤声,“你看那边,是不是有火光?”
沈璟彦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远处果真似有点点金色的光芒,忽明忽暗,似有若无,愈来愈近,时不时还传来几声猎犬的吠叫。
而那歌声,也恰在此时戛然而止。
那一丛丛火光越来越近,越来越明亮,在无止境的黑夜之中格外耀眼,直奔着这木屋而来。
沈璟彦立即警觉起来,低声道:“快把面巾带上,快!”
二人匆忙戴好了面巾,遮住自已的面孔,而此时,赵治策也已惊觉起身,望着窗外的火光,沉声道:“是赤竹。”
他急忙将二人推出屋外,解下马厩中的两匹高头大马,将缰绳塞入他二人的手中,道:“你们快走,莫要耽搁时间!”
程不渔惶然:“赵兄,那你……”
赵治策沉声道:“只要你们不被他们发觉,他们便不会将我怎么样。我来拖住他们,你们快走。”
二人心照不宣对视,急忙策马而去,翻过一个月光掩映的沙丘,将马拴在沙丘后的一棵枯木上,俯下身体,将自已的身形埋藏在阴影之中。
火光疾驰而来,一众黑衣人翻身下马,几只猎狗狂奔而至。
赵治策站在门前,负手而立,冷声道:“几位兄台,半夜三更不请自来,所为何事?”
两个黑衣人交头接耳了片刻,其中一人上前说道:“赤竹接报,你暗藏云水盟线人,我等前来捉拿,而你,杀无赦!”
他讲着一口不甚流利的汉话,磕磕绊绊,却仍是讲清楚了。
赤竹如何知道他二人已到漠北?如何知道他二人行踪?
究竟是谁?是蓝牡丹?是那老板?还是那三个东瀛人?亦或是这荒漠之中行色匆匆、步履沉沉的路人?……
已不得而知。
赵治策冷哼一声,道:“我屋中,并无他人。你们若要搜,便搜吧。”
那黑衣人微微侧头,招了招手,身后三名东瀛人立即擎着火把冲入屋中,过了良久,才走出屋门,悻悻道:“屋内确实没有人。”
为首那黑衣人眯起眼来,冷漠睨着比他更冷漠的赵治策,忽而将目光落在了马厩中的两匹瘦马上,悠悠道:“你的这两匹马,可是瘦了不少。”
他的语调很是奇怪,语气却很是阴鸷,听起来颇为滑稽,又颇为诡异。
赵治策淡淡道:“吃的喝的,都送给了你们。我这马,吃得还不如你们都狗,能有什么本事和你们抢。”
黑衣人瞧着他,不屑一顾道:“赵护法,主上留你一命,是念在你曾经搭救过他。但无论如何,今日你也得跟那碑下人做个伴了。”
赵治策冷笑:“我倒宁可那日未曾救过他。否则漠北十四门,如何会遭受灭顶之灾!”
第71章 黄沙藏尸谷
这一句话尚未完全说罢,赵治策已自腰间衣带下抽出一柄软剑,凄清月色下银光一绽,剑身迎风抖得笔直。
若是江湖人土见了这柄剑,高低要惊呼一声“软柳”;可这群东瀛人见了这柄剑,却以为不过是不甚锋利的防身武器而已,如此绵软,又如何能杀人?
东瀛人本就不将这柄举世闻名的软剑放在心上,所以当一道剑气横削而出时,他们甚至连那刀都未能拔出——
软柳碧光乍现,宛若游龙出海,剑风如自天幕倾泻而下的水银,还未近身,东瀛人便已经被掀飞五丈远,重重跌落在荒草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