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背部渗出血液，白色的衣服很快被染红，走着走着，红色的血水从安隐的指尖滑落。
  “轰——”一身巨响，安隐转头去看，远处山顶的积雪正如海浪一般向他们奔腾而来。
  “雪……雪崩了。”安隐要紧牙关，却再也没有力气，背着阿珂嘉跪倒在地。
  天空中太阳离地面很近，好像就要掉下来一般，四周闪着刺目的光，轰隆轰隆，是山顶雪在咆哮。
  安隐却怎么都站不起来，甚至都没有力气去看一眼阿珂嘉，他的白衣已经完全被血染透，他好像又变成了梦境中的白纸。
  很快，这些雪就会把他压扁、窒息、深埋地底——和阿珂嘉一起。
  白塔教堂的钟声传来，雪原开始分裂，如同碎裂的镜面，少年萤的声音响起——“神为水之眼、风之歌、心之海，今赐予你蝴蝶的眼睛、琴弦的骨骼、闪电的翅膀。从此，你是我，而我是蝴蝶、琴弦和闪电，是悲鸣、咆哮和热烈。你是从地狱里就追逐我的——蛇。”
  巨蛇张开口，要把安隐一口吞下。
  ——安隐！
  一只手伸了过来，挡住雪原上太阳折射出的刺眼的光。
  巨蛇消失了，雪崩消失了，只有阿珂嘉正着急地盯着他，声音忽近忽远，安隐想回应他，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感觉到阿珂嘉把他抱起来，搂在怀里，贴着他的脸——有人类温暖的体温。
  安隐视线模糊起来，他感到阿珂嘉在微微发抖。
  衣服被慢慢撩起，阿珂嘉很久都没有反应，好像一尊雕塑，抱着安隐，连喘气都不敢大声。
  哦，应该是看见了自己裸露的内核。
  他是厌恶还是害怕？是欢欣鼓舞还是欲言又止？
  阿珂嘉不了解芯人，更不了解安隐。
  让他放弃安隐换回萤，他不肯。
  他说讨厌芯人，拿着安隐补偿着自己年少对萤的愧疚，大言不惭说什么“要一个吻”。
  安隐不懂“爱”，阿珂嘉也不懂。
  芬琳为阿珂嘉留下了一只独一无二的芯人，却被安隐阴差阳错得到了内核，而安隐又那么巧合，在12区救了阿珂嘉。
  那可能不是本心，那是萤的指引，他占据了别人的内核，还妄想占据别人的主人吗？
  “我要死掉了。”安隐喘息着，他感觉自己的电量正在飞快流逝，与之前不同的是，他感到自己的内核好像正在分裂，电磁能力已经在指尖消失。
  安隐抬起手，摸了一下阿珂嘉的脸，却发现他居然在流泪。
  “芯人不会死的，安隐。”阿珂嘉把他搂得更近，这让安隐感觉很舒服，舒服到好像是在阿珂嘉卧室的被窝里。
  “想吃山楂糕。”
  “好好，回去就吃，买很多很多山楂糕。”阿珂嘉泪水不断滴落，重复着说“芯人不会死的”。不知道是对安隐说，还是对自己说。
  “那我就是要坏掉了。”
  阿珂嘉却说不出话，抱起安隐，向着前方走去。
  “我带你走，我带你去找大哥。”
  “来不及了……”安隐身下晕染开一片红色的痕迹，好像风雪中一朵一朵的红梅。
  “你愿意当我的主人吗？”安隐从裤兜里掏出一样东西，阿珂嘉愣住了——是他送给安隐的那块梭蟹晶。
  人体拥有的k细胞注入内核，燃烧异性晶激活，内核会和贡献k细胞的人类产生特殊链接，形成“主仆关系”。
  安隐内核拥有他的k细胞，手里有他送的异性晶，冥冥之中，他们就是“天造地设”的主仆。
  阿珂嘉想接过梭蟹晶，安隐却虚弱的笑了：“算了……”
  “我想我不是要主人，阿珂嘉……”安隐睁着眼睛，却是毫无焦点，声音逐渐小下去：“我想要……一点儿爱啊……”
  我想要一点儿爱啊。
  阿珂嘉跪倒在地，安隐胸前内核最后一点儿荧光消失了，伤口不再流血，安静如羽毛如空气。
  为什么？
  为什么这样惩罚我？
  阿珂嘉突然崩溃喊道：“来啊，天神！我是恶魔，你杀了我！你杀了我！用地狱的烈火灼烧我，我什么都不怕，为什么要把他们把我身边夺走！”
  死去的萤、失踪的芬琳、被占据身体的黎元央……到今天，轮到了安隐。
  萤的声音又响起，“阿汀，回到我身边吧。”
  阿珂嘉却一愣，问：“你说什么？”
  萤出现在他面前，笑意盈盈：“做我的主人吧，阿汀，我长大了。”
  下一秒，萤不可置信低下头，阿珂嘉一只手已经抓住了他的内核，狠狠一拉，萤猝然倒地。
  “赝品。”阿珂嘉居高临下看着他，那张脸上分明没有半分温情。
  “萤才不会像你这样渴求我做他主人，他想要的，只是我手里那颗糖罢了。”
  “阿珂嘉已经发现了，可以放开我了吗？”洛沉看着抵着自己喉咙的刀，身旁的芯人已经碎成一堆烂泥，握着刀把儿的是穿着红西装的柏诺卡，另一只手里还捏着一只烟，烟雾上飘，很快被风卷散。吉普车顶坐着纪清，身材窈窕，长裙飘扬，好像一只幽灵。
  “没想到吧，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柏诺卡吸了一口烟，刀却离洛沉更近:“你现在换了人皮，不比以前，这一刀下去，人会死，你也会吧。”
  “不知道。”
  “不知道？那你就上赶着给珀斯做实验，真是爱情感天动地，只可惜，你们连爱都不懂。”柏诺卡故作可惜，看向纪清:“接下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