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他侧过脸，盯着阿珂嘉稚嫩的脸，孩子气般的倔强，就这样不顾后果来带他走。
  原来，你和萤有这样的经历。
  所以，失去萤的时候，你在想什么？是被欺骗的恼羞成怒还是无能为力的悔恨，你到底抱着怎样的心情说出那句“厌恶芯人”的呢？
  路的尽头，符絮撑着一把黑伞，像一把利剑，劈开满天风雪。
  谁也没有反抗，项圈已经拿下，安隐明明可以出手，电磁能力足够他轻而易举带阿珂嘉离开。
  但是阿珂嘉还这么小，只是一个孩子，想着念着自己的好朋友而已。
  他不能让阿珂嘉发现。
  “放他走。”阿珂嘉声音平静，即使已经被符庆阳扇了两个耳光。
  符庆阳气急败坏，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安隐。
  “你知道他是什么东西？你这个恶魔！”
  阿珂嘉的脸颊肿起来，却没有哭，抱着最后希望去看芬琳。
  “宝贝，对不起……”
  符絮打着圆场，劝解阿珂嘉：“阿汀，不要做能力以外的事。”
  安隐站在众人之后，安静到一言不发，他甚至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周围所有的人，私心、偏执、贪婪写在脸上，那么多的人，没人站在阿珂嘉这边。
  耳光打在阿珂嘉的脸上，却让安隐痛苦不已。
  地狱里，无数双手伸出来，拉住阿珂嘉的裤脚，要把他拖入那无边无际的黑暗里去。
  不行！
  凭什么！
  一只芯人而已，阿珂嘉，不要求他们，不要——
  耳朵里殷红的血流出来，滴答！
  世界本来是没有声音的，那滴血滴落在地上的声音却好像让安隐受了一击重锤。
  “阿汀！”安隐走了过来，摸了摸阿珂嘉的左脸，“很痛吗？”
  “不痛。”
  眼泪从眼角滑过，安隐替他擦去。
  好痛，安隐感觉整个躯体，从头到脚，都巨痛无比。特别是胸口，好像硬生生被剖出心脏般。
  阿珂嘉本就不应该被任何东西束缚，包括他自己。
  “终有一天，你会和莫斯卡托山上的黑背鸥一样，自由飞翔在联盟队每一处。”
  唰——
  面前场景变换，一望无际平静的湖水，随风飞舞的蒲公英，远处悠扬的童声传来，安隐又好像变成了一张白纸，随着蒲公英一起漂浮在空气里，微风打了个旋儿，有人伸手接住了安隐。
  他轻盈地落在了那个人怀里，抬起头，红色的头发遮住额头，露出微笑的眼睛，在他的眼睛里安隐看见自己的脸庞——一张属于萤的脸。
  阿珂嘉启唇，说了两个字。
  安隐瞪大了眼睛，阿珂嘉放他下来，摸了摸他右眼的泪痣。
  无法流泪的眼睛却长了一颗泪痣。
  那是安隐熟悉的眼神，熟悉的阿珂嘉。
  “活下来。”
  轰——
  爆炸声响起，场景再次变幻，电梯门关闭，安隐看见阿珂嘉惊慌失措的表情，却听不见他的声音。
  他躺在地上，脑海里想着阿珂嘉的话。
  活下来，我要活着，我不能死——
  安隐想坐起身，浓烟滚滚，烈火吞噬着一切，四周有爆裂声和噼里啪啦的燃烧声。
  怎么都起不来，到处都是火、都是烟、都是血。
  血？
  安隐这才发现，自己身下全是鲜血，这时却感觉不到疼，他还在努力起身，想伸手支撑一下。
  但，没有手了，不远处，半截手臂躺在火里。
  巨大的冲击力，安隐发现这具身躯已经四分五裂。
  真可惜，安隐笑了笑。
  有人状物体抓住了他，喉咙里发出鬼魅一般的声音：“哈哈哈，居然还在，居然完好无损，亚特洛斯——”
  洛沉走过来，他面无表情盯着安隐，然后把内核从安隐的胸腔里掏了出来。
  意识并没有消失，安隐感觉自己的精神好像寄托在内核上。
  他看见萤四分五裂的身体被大火吞噬，听见珀斯撕心裂肺的哭嚎。
  一周后，实验室搜救结束，向公众宣布当时地下二层所有人员全部死亡，代号“亚特洛斯”芯人潜逃。宣布结果的第二天，负责人芬琳布兰多尔失踪，没有人找到她的实验数据，如何制造有自我意识的特殊芯人彻底变成了秘密。
  东躲西藏几天，因为药品不足也不敢去医院，珀斯的伤口腐烂流脓，发出难闻的气味，他对亚特洛斯说自己马上就死了，亚特洛斯好像还没办法解死亡，他说：“不会的，我不会让你死。”
  珀斯苦笑了一声，看着天空：“我想回12区了，我被占星会抓来这里……都是符家，都是符家害我成这个样子，12区那里又穷又乱，我还是想回去，那里有一条河，小时候母亲给我讲故事，她说那条河天神繁蒂用来洗面，从她脸上滚落的泪珠就变成的一颗颗晶石……”
  珀斯的声音越来越小，他好像真的回到了12区，回到那片乌烟瘴气的土地，却也回到了母亲怀里。
  “喂——”
  藏身之处被发现，亚特洛斯站起身准备攻击。
  “哎，朋友，别激动。”来人摆摆手，嘴里叼着一根香烟，烟雾缭绕看不清脸，红色西装很惹眼：“有兴趣合作吗？”
  “合作？”亚特洛斯不明所以。
  “他要死了，我可以救他。”来人抛过来什么东西，是两张身份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