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邢之庭塌着眼皮, 隐隐约约在座位下面看到熟悉的黑色物体。
是对讲机!
邢之庭受了很重的内伤, 每一次移动都感觉像吞了一口玻璃渣在他的体内疯狂地搅动, 把内脏从原本的位置绞掉,轻飘飘举起来,咣当摔到地上。
他的身体以一种奇异的姿势折叠,手伸向了座位下面, 颤颤巍巍地摸索,抓住静静躺在座椅下方的对讲机。
“救、救……魏韵雪,我们在………”
回答他的是一片火光!
等到邢之庭再次醒来的时候,一片灰白色笼罩着他的眼睛,他全身被绷带包裹着,刺骨的疼痛,让他无法呼吸。
他的全身被烧伤,勉强捡回来一条命。
只是他的……韵雪,他的韵雪在哪里?
躺在病床上犹如木乃伊的男人艰难地张开嘴,从他的喉咙里呃呃呃发出了微不可闻的声符。
他没有办法移动,废力地伸出缠满绷带的手推了一下床头柜上的玻璃水杯。
“啪——”玻璃杯跌在地上,搅动室内冷凝的气氛。
这引起了病房外的人的注意。
“你醒了?”硬邦邦的声音没有任何欣喜。
同一时间,邢之庭心里做出了最坏的打算。
但那个人没有准备说关于魏韵雪的任何信息的意思,他按响了床头上的呼叫铃。
顿时呼啦啦一群医生走了进来,邢之庭感觉自己像待宰的猪羊,没有半点尊严可言。
但这都没什么关系,他只想知道魏韵雪在哪里。
没人提起这件事,就好像魏韵雪没有存在过一样,邢之庭陷入了深深的恐慌之中,他没日没夜的睁着眼睛,目光一直盯着门口。
“韵………雪……”
他的食道被烧伤了,连字都吐不利索。
没有人注意到他,他像一个被抛弃在病房里的透明人。
在此期间只有邢梓轩和张邵明来过。
他抓着张邵明的胳膊,第一次求一个人:“……告、诉……”
张邵明也是一副被抽取精力的样子,整个人丧丧的,连说话都提不起来精神,他望着邢之庭满眼的血丝,终于还是没忍心:“韵雪……我们赶到的时候,他拖着你从火海里爬出来,只剩下……”
他说不出口,豆大的泪珠子砸了下来,他神经质地磨牙,发出骇人的咔咔咔声,他继续说:“你一定要……好好的活,你这条命是韵雪给你的。”
邢之庭的表现比张邵明还要痛苦,他努力瞪大眼睛,没有一滴泪从他的眼眶中涌出来,他无能地张着嘴巴。
这一刻他像是死了。
而后的日子里,他表现得与常人无异,拖着像枯鬼一样的面容,他有时候还能露出微笑,他把魏韵雪生前的衣物全部夺了过来。
魏晓东每次看到他就骂,从一开始动刀动枪到看到他熟视无睹,只当他是一个有形体的幽灵。
最后邢之庭用自己的一切换回了魏韵雪的骨灰。
其实也不是换的,深夜里邢之庭潜入魏家把魏韵雪的骨灰盒偷了出来,留下了一沓支票地契以及各式各样的财产转让证明。
魏晓东暴跳如雷,而邢之庭早已带着魏韵雪的骨灰踏上了前往异国他乡的旅途。
他选择了威尼斯的一个瓦蓝瓦蓝的湖泊旁定居,在一个清晨在幻觉中吞枪自尽……
他不想放弃魏韵雪留给他的生命,但一个人……实在是太痛苦了。
子弹绞烂喉咙的感觉并不疼痛,反而有一丝解脱,冥冥中他看到了魏韵雪笑着向他张开了手。
邢之庭感觉自己慢慢变轻,最后落到实地——那是一片茂密的丛林深处的一个小木屋。
雨林深处,浅浅的溪水旁停着两辆灰色皮卡,在溪水尽头有一间废弃多时的小木屋。
邢之庭从黑暗中苏醒,眼前一个四十厘米左右的收音机静悄悄地坐落在木屋中央的圆桌上。
一个男人在收音机面前敲敲打打。
那是白皙小巧的一张脸,男人皱着眉头对着收音机敲敲打打,嘴唇不悦地往下压,嘟嘟囔囔地说:“不是说探险吗?这个什么东西。”
邢之庭无言地走上去,一把将魏韵雪抱在怀里,魏韵雪穿的是兜帽卫衣,只是空荡荡的一件,邢之庭的大手抚上去,可以明晰地感受到掌心的温度。
还好一切是幻觉。
他的宝贝,温热的宝贝。
魏韵雪被他这一弄臭着脸语气不好地说:“你干嘛?”
邢之庭吸了他一口,直到对方吱哇乱叫才松开。
魏韵雪无助地挣扎,后仰的身体碰到了收音机上的某个按键。
收音机咣当一下发出了刺耳的声音,像是两块金属之间相互摩擦之后的声响。
那个男人留下的声音说:“欢迎来到我的世界!”
“祝各位旅人有个愉快的夜晚。”
录音机里的话没说完,就被突如其来的一块石头给砸破了。
顾墨洲逆着光,手里还掂量着另一块石头,他好不客气地评价:“故弄玄虚。”
然后他瞟了一眼抱着魏韵雪的邢之庭,那意思很难以琢磨,不知道是惊奇还是怪异的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