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等到了李文茹的私人诊所,陶意彤与前台接待沟通了几句,才转过头对一路沉默的姜梓昙说:梓昙,李医生已经在走廊尽头的五号诊室等你。
  姜梓昙点了点头,头仍微微低着,只给陶意彤留下一个柔软的发旋和低敛的眉眼。
  可以让我一个人去吗?
  陶意彤只往走廊稍挪了两步,便听见姜梓昙低声道,因而脚步生生顿住,看向那抹带着点抗拒的。
  明明话里是拒绝,可陶意彤却分明感受到那只出卖话语的,依旧抓着自己手腕的手心,在这炎热的暑天里,依旧是沁着寒。
  没事的。陶意彤没有再挪动脚步,只是一只手覆在姜梓昙的手背上,另一只手摸向那柔软的发旋,望着姜梓昙一双如同浸在冰窖的双眸,只是像从前一样,和李医生聊聊天。
  姜梓昙闻言抬起头,嘴角扯出一个笑容,就像从前做过千百遍一样,企图用蹩脚的笑容让他人放心。
  陶意彤看不过眼,也不喜欢这般难看的强自欢笑,恶作剧般用指尖轻掐了掐姜梓昙的脸庞,等姜梓昙双眸露出几分如冰川破裂的无措,才暗笑着放开,任姜梓昙去找李医生。
  请进。
  姜梓昙敲了几声门,从门内立刻传来一把温和的声音。
  李文茹从文件里抬起头,见到走进来的姜梓昙,立刻温和一笑,给姜梓昙递了杯水,柔声道:这个复诊我可等了七年噢。
  抱歉
  姜梓昙刚在椅子上坐稳,听李文茹一说,顿觉如芒在背,立刻敛眉低眼,不敢看李文茹一眼。
  李文茹只微微摇头,把手覆在姜梓昙有些微凉的手上:梓昙,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
  可以跟我描述一下最近的状况吗?李文茹点到为止,继而循循善诱着,这几年有找其他医生看过吗?
  姜梓昙点点头:有的。这七年来一直都有断断续续找医生看过,也一直准时定量地吃药,我觉得控制得挺好的,前不久报告提示只有轻度的焦虑了。
  李文茹一听,笑道:那很好啊!或姜能告诉我现在吃的药物名字,以及给我看之前的检查报告记录吗?
  姜梓昙点了点头,把手机里的报告记录和药物名字递给李文茹看,看了一眼李文茹,后微低着头看着桌上的凉白开,开口道:其实当年离开宜港后,病情一直都控制得挺好的,只是最近又开始有些焦虑失眠。
  李文茹闻言抬头,用一双温润的目光看着姜梓昙,示意其继续说下去。
  最近我又遇到了陶意彤。
  姜梓昙语气无悲无喜,可眸色却如浸在水中的月影般朦胧。
  不知道李医生你还记得吗?姜梓昙无端一笑,当年的我说过,我觉得痛苦根源是来自陶家。
  姜梓昙望着李文茹聆听的目光,收到鼓励般继续道:所以我当初迫不及待地离开了宜港。
  医生,你知道吗?离开之后,我觉得状态真的好了很多,我到了宁圳读书,独自生活在一个全新的环境里,认识了很多很好的人,也过着有些辛苦但也不缺幸福时光的生活,经历这么多年,那个曾经困住我的境遇好像也没变得这么重要了。
  说及此处时,姜梓昙的双眸兀的一亮:现在我是一名舞蹈老师,我还去了乡村支教,帮助了很多女孩子,我重新找到了自己人生的意义,那些绝望和痛苦好像也因此渐渐消失了。
  李文茹一直聆听着姜梓昙娓娓而谈,等姜梓昙停下,才认真回道:你很了不起。一个抑郁患者靠自己走出来真的很难。
  可是梓昙,抑郁症是株很容易死灰复燃、春风吹又生的杂草。李文茹顿了顿,你觉得最近焦虑和失眠的症状加重,这必须重视起来,能和我说说最近发生了什么吗?是因为回宜港重新遇到陶意彤吗?
  姜梓昙摇摇头,又自哂般点点头:其实我毕业回宜港两年多了,是最近才遇到陶意彤的。
  失眠和焦虑加重也是从那个时间点开始的吗?
  李文茹问完,姜梓昙下意识点头,只是又忽的愣住,因为只要一点头便相当于承认,陶意彤给她带来的,是无尽的焦虑和折磨。
  姜梓昙脑海里瞬间浮现陶意彤的眉眼,朦朦胧胧的,似是真的裹着一层暗色,如同她过去严重抑郁时所面对的世界,可抽丝剥茧开来,那薄如蝉翼的暗被流光溢彩所冲破,那是重逢的红,那是愧疚的蓝,那是能够平淡相处、吃饭谈天的橙。
  这次呢?为什么不选择像当年一样,逃离令你痛苦的根源?李文茹在记录纸上轻写几笔,继续问道,还和以前一样,是与她一起来诊所。
  她又为什么成为令你痛苦的根源?
  是我的错。姜梓昙把脑海里的万千思绪拂去,最终只坚定地说出这样一个答案,是我要的太多。明知痛苦也要强求。
  而在姜梓昙就诊期间,陶意彤并没有待在诊所里,而是与前台接待说了几句,然后离开诊所开车去了附近的小食街。
  夜幕降临,小食街也红红火火起来,陶意彤在人流中缓缓挪动,凭着朦胧的印象寻到一家装修陈旧的蛋糕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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