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再说了,又不是每个人都跟他们这些一流高手似的,内力控制得精准不差,反正她是做不到的,要是就为了弄干头发,一个不小心把自己的漂亮头毛烫坏了,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要知道,掉毛可是少女一生的天敌。
  在这种放松的情景下,她实在是很不会掩饰情绪,看她的表情,苏梦枕一眼就猜出了她不用内力的顾虑,他叹了口气,将人拉着坐在身边,然后任劳任怨地给她擦起了头发。
  有人贴心伺候,苏镜音自然也乐得省事,她弯了弯眸子,问道,“方才兄长说还有事没处理好,是跟我有关吗?”
  苏梦枕擦拭头发的手顿了下,“怎么这么问?”
  “因为事情明明还没处理好,可兄长却特意来寻我了。”苏镜音看着他答道。
  “……不是,与你无关。”
  苏梦枕迟疑片刻,还是说了谎,他未曾多说别的,只垂下眸子,伸手拉过她,轻轻将她带倒在他膝上。
  苏镜音仍然没心没肺的,也顺势侧卧着,脸朝外,头枕在他腿上,丝毫没察觉到这样的距离是否太过亲近。
  内室里流淌着静谧而又温馨的气息,苏梦枕手上动作轻缓,一下一下地擦着头发,半晌后,忽而开口,打破了这份宁静。
  他轻声唤她,“音音。”
  苏镜音眼睛微阖着,“嗯?”
  “音音,如若……”苏梦枕迟疑着,状似无意地问道,“如若有一天,你发现我不是你的兄长,你……是否会离开风雨楼?”
  听到他的问题,苏镜音怔了怔,眼睛立时就睁开了。
  她疑惑地嗯了一声,满头雾水,觉得他这问题问得没头没尾的,于是身子一转,将身上盖着的披风往上拉了拉,平躺着,仍然枕在他膝上,抬眼,自下而上地看向他。
  苏梦枕低着头,静静地垂着眸子,两人目光相触,她不解地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
  苏镜音有些怔愣,他的眼睛是极好看的,江湖上大多人只能看见他凌厉冷冽的模样,很少有人敢直视他的眼睛,因为他冷厉的时候,眼里燃着的寒火极为锋利,仿佛能化作实质灼烧一切。
  可是苏镜音却很少见到那样的他,她见着最多的,还是他温和淡然的模样。
  但此时此刻,尽管他仍是一贯的平静,可是那双好看的凤眸里,像是隔着一层氤氲的水气,苏镜音看不分明,却隐约感觉得到,那是一种她从未在他眼里见过的情绪。
  隐忍,迷惘,克制,挣扎。
  太多复杂难明的情绪交织在一起。
  像是深沉无垠的黑夜,可是看着她的时候,却闪烁着点点寒星。
  只是一点光晕,却像是微弱而不熄的希望。
  苏镜音不明白为什么忽然之间,他会那样问,可是兄长就是兄长,这种关系是与生俱来的,不可更改的,还能有什么是不是的假设呢?
  她用侧脸蹭了蹭他的手,动作间尽是依恋,语声娇软而坚定,“兄长永远都是兄长,风雨楼也永远是我的家,我怎么可能会离开?”
  苏梦枕眼里的光影微黯。
  室内烛火幽微,朦朦胧胧的笼罩在他身上,眼睫落下一片阴影,恍惚间苏镜音觉得,仿佛看到了一朵秾艳却颓靡的花。
  在开口之前,苏梦枕就猜到了答案,她如今还什么都不知道,也不懂他那些不可言说的情意,她的世界那样简单,于她而言,他可以是兄长,也可以是长兄如父,唯独不可能是爱侣。
  可是人总会有一些无法自主的事物。
  她对他而言,便是明知或许没可能,却无法不执着的存在。
  苏梦枕心头泛起酸涩,佯装淡然地应了一声。
  她的眼睛纯澈到近乎残酷,他忽然就不愿再看,手动转过了她的脸,继续为她擦拭起头发。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苏梦枕擦头发的动作虽然生疏,却很温柔,还裹挟着点点暖融融的内力,毕竟是一流的高手,内力控制得比她好上太多,不过少顷,苏镜音就昏昏欲睡,眼睛渐渐的睁不开了。
  她这样快就沉入梦乡,睡得不省人事,实在没心没肺得令人无奈,却又拿她无法。
  苏梦枕擦拭头发的动作放得更轻了。
  直到指缝间的发丝再摸不到半点湿意,他才放下了绞发的布巾。
  他静静地看了她良久。
  窗外冷月如霜,他倾身而覆,在那宛如春日蝶翼的眼睫上,落下一个浅到不能再浅的轻吻。
  内室里沉寂无声,漂亮的蝶翼犹如受了惊一般,微微颤了颤,转眼又归于平静,只有深深浅浅的呼吸声回响于屋内。
  苏梦枕轻抚着她的长发,无声地长叹了一口气。
  只有在她看不到的时候,他那些无法排解的满腔情意,才不必竭力掩藏。
  她什么都不知道,唯有他一日复一日,昼夜不息,清醒地沉沦。
  苦海无涯,情劫难渡。
  不如不渡。
  …………
  隔日,苏镜音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躺在了床上,她昨晚后来迷迷糊糊的,早就忘了自己是怎么睡着的,又是怎么回到床榻上来的。
  她翻了个身,刚想爬起来,起到一半,却脑袋一晃,又软绵绵地瘫了回去。
  苏镜音:“……”
  敲哦。她真的着凉了。
  谁是乌鸦嘴她不说!
  苏镜音瘫回床上,这会儿头疼脑热,耳朵里也嗡嗡的,全身都没什么劲儿,只能有气无力地叫了几声哥。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