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她前几日心下不安,黏人得厉害,但在苏梦枕的各种迁就下,已经逐渐接受了那些繁乱的记忆,再加上今夜出去吹了风,这会儿也有些累了,当下等了许久都不见他回来,想着兄长大概有急事出去忙了,便也不再干等,直接习惯性地摸上了床,倒头就睡。
  许是兄长不在的原因,苏镜音这一觉,睡得很不安稳,不知怎的,半梦半醒之间,总有种有人在看着她的错觉。
  等到她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窗外一片暗沉,夜色大概已经很深了,万籁俱寂,悄无人声。
  苏镜音揉了揉眼,下意识看向床边软榻,却发现兄长他竟然还没回来。
  她愣了片刻,突然,自外间传来一阵细微的动静。
  大概是兄长忙完回来了吧?
  她想着,随即起身披上外衣,掀开遮挡的帘幔,缓缓走出了内室。
  果不其然,确是兄长无疑,只是……
  “兄长,你喝酒了?”
  苏镜音拧眉看着他,面露十分的不满,“树大夫都说了,不让你喝酒的!”
  地毯上全是酒壶,虽不大,却也三三两两倒成一片,也不知这一晚上究竟喝了多少,苏镜音有些生气,一向情绪十分稳定的人,语气上难得带了些凶恼。
  苏梦枕斜倚在塌上,衣衫微乱,听到她的声音,才缓缓抬起头来。
  那双黑沉沉的瞳眸里,带着一丝难得一见的醉酒时的迷离,就这么蓦然撞进她的眼中。
  许是因着夜深,外间只燃了一盏灯烛,烛光昏黄,忽明忽暗,映照在他冷隽苍白的脸上,竟也因此而平添了几分绯色。
  “音音……”烛火轻轻颤动,他的眼神也随之明暗变换,“过来。”
  见他看起来好像还挺清醒的样子,苏镜音也没想太多,只看了一眼他伸出来的手,仍像平常一般,他说什么她就听什么,下意识将她的手放了上去。
  “作什么?”她疑惑地问。
  话音未落,就感觉手背上,也跟着传来一阵暖意。
  苏镜音愣了愣,低头一看,他的手缓缓包裹住了她的。
  大抵是喝了稍烈的酒,他的手心不似从前那般寒凉,反而带着些微微的暖意,虎口间还有些许长年练刀才有的薄茧,慢慢握紧她的手时,动作虽轻缓,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这样的感觉,好似从未有过……
  她略有怔忪。
  然而就是这一瞬的怔然,手上忽然被一股力道扯住,猛然一拽,她猝不及防之间,踉跄一下,瞬间跌落在塌上。
  不,准确来说,是跌落在塌上的兄长身上。
  她一头扎进他胸膛,下意识抬手撑起,摸到身下看似瘦削却结实有力的躯体时,她懵了懵,竟还抽空走了会儿神。
  她想着,大抵是春夏时节兄长的病情稍微稳定一些,摸着都没有先前那般瘦骨嶙峋了……
  “摸够了么?”
  发顶忽然响起的声音,低沉暗哑,气息拂过耳畔,麻麻痒痒的,苏镜音还在上下其手的爪子一抖,猛然回过神来。
  她她她,她刚才干了什么?!
  反应过来后,苏镜音手忙脚乱地,就要从他身上爬起来,然而就在她爬到一半的时候,又是一股力道袭来,更比适才还要用力,她再度不防,骤然跌落了回去。
  苏梦枕抬手揽过她的腰,二人瞬间抱在一处。
  近到鼻尖相贴,呼吸相闻。
  苏镜音完全愣住了。
  那双熟悉的黑色瞳眸里,幽邃如墨,晦暗难明,像是一汪幽深而沉寂的湖水,在昏暗的烛火之中,闪着更为诡谲难言的光影。
  像是被蛊惑一般,她的眼里在这一刻,仿佛什么都看不到了,只能看得见那双黑沉沉的眼眸。
  脑子里近乎一片空白。
  直到感觉到,有一只带着些微暖意的手,缓缓抚上了她的侧脸,抚向她的耳畔。
  却并无半分停顿,掌心微微张开,骨节修长的手指就这么爬上她的脑后,轻轻一拨,便抽出了她挽发的碧玉簪。
  原本只是虚虚绾住的一头青丝,随着他的动作,熙熙攘攘垂落而下。
  有的落在他的胸膛,有的扫过他的颈侧,有的散在他的肩头。
  甚至有那么几缕,飘然落在他脸颊与眼尾之下,好似斑驳纹痕,衬得他面容越发冷白如玉,黑白分明。
  苏镜音心头颤了颤。
  她直觉不对,心慌意乱极了,当下更是紧张地想要挣扎起身,可是倏然间,却觉后颈一重,眼前也骤然暗了一瞬。
  然后。
  似乎有什么温暖而柔软的东西,就这么毫不迟疑地——
  贴上了她的唇。
  苏镜音错愕得睁大了眼。
  只感觉脑子嗡地一声,而后便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近在咫尺之间的,是一双漆黑暗沉的,宛如永夜一般的眼眸。
  脑后那只手的力度稍稍将她压下,手指继而慢慢穿过她柔顺的发丝,指腹一圈一圈地,揉着她的发根,虽轻缓,却带着一丝不容抗拒的意味。
  于是她抗拒不得,也动弹不得。
  只能仍由他叩着她的腰身,翻身将她带入身下,任由那只带着些微薄茧的手,在她耳畔边一下、一下地轻轻摩挲,拇指抵着她的耳垂,捧着她的脸,让她不由自主地,微微仰起精致的下颌。
  她心里乱糟糟的,脑子里也乱糟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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