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还是王妃担忧地喊了他好几声,张罗着要去请太医了,才将他从那种绝望如天塌了的境地中解救出来。
  他想,他一直以来的洋洋自得在父皇的眼中,在老四他们的眼里,不过是跳梁小丑一般吧,他心灰意冷下竟想过自寻短见,但转念又想到王府里的这一大家子,他又舍不得了。
  “忙忙碌碌半生,到如今竟像个小丑一样,任人戏弄,我的亲妹妹看不起我,贺家也觉得我好摆布。我这王爷当得还有什么意思?”
  王妃同样也是贺家培养的女儿,她虽然为家族的遭遇哀伤痛心,但她更要与她的夫君站在一处,共渡难关,因为他们是一家人。
  王妃抱着司徒晁,眼里不自觉地就流下了两行清泪,“王爷,贺家已然犯下如此罪孽,身为贺涛女儿的我万万不敢恳求王爷去向圣上求情,只希望王爷到时候能保全自己和王府,哪怕牺牲掉我,把罪名都推到我身上,只要能让王爷和孩子活下来,我都可以……”
  王妃对自己未来的命运满是悲观,她之前总因为贺家这样的母家而庆幸,正因为贺家的地位,所以她才能成为司徒晁的妻子,成为诚亲王府的女主人。
  而如今,她开始害怕了,贺家卷入如此滔天罪案中,罪无可赦,她虽然嫁入皇家,又如何能够幸免于难,那王氏在王家覆灭后,便被贾家的掌家太太关在后院,无声无息地死掉了,没有任何人关注。
  今日的贺家即将面临的是比当年的王家严重一百倍乃至一千倍的事情,她又如何逃脱得掉呢?不光她逃脱不得,如今王爷也要受到牵连,他们的孩子还那么小,难道就要被关在宗人府里过碌碌无为的一辈子吗?
  一念及此,王妃的眼里闪过坚定,她想,如果需要牺牲,她与贺家一起认罪,只要王爷和孩子安好,那就可以了。
  司徒晁虽然不知道王妃心里做定了什么主意,但他也不能这么颓废下去,他抹了把脸,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我要进宫!”
  “王爷,此时不能进宫——”王妃连忙阻止,她以为司徒晁是想要进宫求皇上开恩。
  “我要检举贺家的罪行,自己向父皇承认自己曾经犯下的过错,我也是父皇的儿子,了解他,只要我自我检举,他肯定会从轻发落咱们诚亲王府的。只要父皇那关过了,哪怕我因此被贬为庶民,我们一家也能无忧。”
  司徒晁并没有像王妃预料的那样,他只是想着先人一步,都已经这个时候了,他不为了自己打算,难道还要为了那些差点把他拖下水的人打算吗?从始至终,他就没有考虑过替贺家求情的事情。
  正如贺涛自焚前也没有考虑过派人去找司徒晁帮忙一样,在他意识到是瑞阳公主假借司徒晁的名义来骗他入伙之后,便知道得和诚亲王划清界限,他们贺家与诚亲王纠葛太深了,眼下已经保不住贺家了,司徒晁也不像是有能救贺家的能力,不如不向他求救,至少诚亲王,这个他从小看到大的孩子能保全下来。
  司徒晁不知道贺涛的打算,他确实如贺涛所料想的那样,进了宫,只是之前计划得如何,在双膝触及冰冷的大殿外的地面的时候,司徒晁心如擂鼓,惴惴不安。
  他还在沉默地等待着,他的父皇只让戴权收了他写的折子,却并没有让他进去,他已经跪在外面不知道多久了,也许得有一个时辰了?
  只是秋天的太阳并不毒辣,他跪了许久,额上坠下的汗珠不知是热汗,还是冷汗,他摸了摸,大抵是冷的,他竟还是觉得后背生寒,两股战战。
  又不知过了多久,戴权终于走了出来,他的父皇肯宣他进去觐见了。大殿之内空无一人,司徒晁才走进去,只看到御座上坐着他的父皇司徒玺。
  他想这御座之上的是他的父亲,也是这大周朝的九五之尊,在漫长的无声沉默当中,司徒晁突然有些后悔,他过于冲动了,只是他知道现在除了父皇能给出让他安心的处置之外,他已经忍受不了在王府里等待着不知何日会来的官兵拿他的折磨了。
  “你妹妹瑞阳策划谋反一事,你从始至终都不知情?”司徒玺突然发问,他甚至都没有翻开这份由他的三子呈递上来的奏折,他只想从他的儿子口中知道些许真相。
  “儿臣不知。”司徒晁的额头重重扣在大殿之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贺家伙同瑞阳谋反,你事先并不知情?”苍老的声音从高台之上传出,严肃而又无情地拷问着司徒晁的心脏。“儿臣确实不知。”司徒晁的头又再度磕了下去,他感觉到刺痛从额头传来,但他不敢去摸,屏息凝神,等待着未知的裁决。
  两问两答,司徒晁回答得毫不犹豫,斩钉截铁,可见内心确实并无欺瞒。司徒玺看着这个往日器重过的儿子,缓缓开口道:
  “老三,你是朕曾经疼爱过的儿子,再加上你这些年也做了些于大周有益的事情,这些朕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你母妃临去时,也曾与朕有过嘱托,总要朕照顾好你。朕答应你,只要你解决了这贺家一事,你仍是诚亲王,你这一家子不会出半点差池。”
  当然从此以后,他这个三儿子便也只能是诚亲王了。
  司徒玺此话一出,司徒晁脸色唰地一下惨白开来,他怎么可能听不懂司徒玺的弦外之音呢?他甚至已经能够想象到,他领兵去西岭之后,贺家的人乃至世人如何看待他了,无情无义,贪生怕死,出卖亲族?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