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太子收回目光,淡声说:“它是它母亲撑着一口气送到我马车前的幼崽,许是它母亲临终前对它下了遗言,所以它从小就很依赖我。”
  裴溪亭低头揉着小大王的脑袋,轻声说:“它这么小,离了母亲就一直跟着殿下,难免依赖主人,可更重要的是殿下把它养得很好,万物有灵,它自然能感觉得到,所以才会亲昵喜欢殿下。”
  小大王在裴溪亭手下摇头晃脑,仿佛也很赞同他的话。
  裴溪亭见状笑了笑,伸手去抱小大王,小三十来斤,倒是很轻松。小大王也不闹,攀着他的肩膀去嗅他的脸,裴溪亭笑着偏头躲避,说:“别蹭,痒。”
  他偏头看向太子,“冬天抱着好暖和啊,小毛毯似的。”
  太子“嗯”了一声。
  裴溪亭一边和小大王“耳鬓厮磨”,一边饶有兴趣地瞧着太子,“您平时和人待在一处,是不是都不怎么说话?”
  “他们会说话。”太子说。
  裴溪亭好奇,“那您有和人聊过天吗?私下聊天,聊什么都行。”
  “从前有,如今少了。”太子转身往廊下去。
  裴溪亭抱着小大王跟上,说:“听说您从前常年游历在外,那您一定去过很多地方,见识过很多美景?”
  “是去过很多地方,至于美景,”太子说,“看过也就忘了。”
  小大王要下去,裴溪亭俯身把它放到地上,摸了把它的背,起身说:“我看,您是口是心非,否则怎么还要我作一幅雨中天地?”
  太子停步,转身看了裴溪亭一眼,“你的话太多了。”
  裴溪亭挑眉,“我说中了。”
  “你失了分寸。”太子说。
  “那么多人在您跟前克制分寸,也未必能讨您的欢心,我不如反其道而行之。再说了,”裴溪亭摊手示意周围,“您身侧空无一人,没有太子仪仗,只是午后来散步的闲人,我若处处谨小慎微,反而不美,我若句句顾虑胆颤,您又怎么见我真心?”
  太子问:“你的真心是什么?”
  裴溪亭说:“我想看您笑一个。”
  太子愣了愣,说:“不知所谓。”
  “有人苦等一夜就为了看旭日初升,有人跋山涉水就为了大江观潮,谁不想追求自己心中的那份美好,我想看您笑,又有什么奇怪?”裴溪亭说。
  太子不置可否,只说:“一个笑有什么美好的?”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裴溪亭说。
  太子不知该说些什么,直言道:“笑不难,只是太刻意,我反倒笑不出来。”
  没想到他是这个反应,裴溪亭愣了愣,忍俊不禁地笑了,“殿下,您真……”他把“可爱”那俩字咽了回去,斟酌着说,“有意思。”
  太子自认为是全天下第一等的无聊之人,闻言说:“你的口味很特别。”
  “不,我的口味很专一,就是图个‘香’,好比食物,管它山珍海味还是山林野菜,只要香,在我眼里都是一个样。”裴溪亭瞧着太子,小腿被蹭了一下,他回过神来,俯身去摸跑回来的小大王,“我觉得您对小大王挺温柔的。”
  他的话茬变得很快,太子说:“你看错了。”
  “口是心非。”裴溪亭啧声,趁机打探道,“您喜欢小孩吗?”
  “不喜欢。”太子说。
  裴溪亭“哦”了一声,说:“那您打算何时娶妻?”
  “没打算。”太子垂眼看着蹲在面前的人,也是头一回遇见这种人,“你对我的私事很感兴趣?”
  裴溪亭说:“随口聊聊嘛,我和二哥、思繁他们也聊过这个,我去街上吃饭,人家老板还关心过我的婚姻之事呢。”
  “你好龙阳?”太子问。
  这个问题猝不及防,裴溪亭愣了愣,随后如实说:“我也不知道,从前没和女孩子谈过,也没和男孩子谈过。”
  唯一一次心跳加快还是因为面前的人,他说不准真是个弯的。
  “但这有什么要紧?”裴溪亭轻快地说,“男人女人都是人,我喜欢一个人,这个取向很奇怪吗?”
  裴溪亭估计没把他当作太子,太子心想。他瞧着专心给小大王顺毛的人,也转身到美人椅坐下了,说:“你家中不会同意。”
  “哦,关我什么事?”裴溪亭说。
  太子说:“婚姻之事,自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我不赞同。”裴溪亭说,“谁结婚,谁说了算。我只和自己喜欢的人搞对象……谈风月,他们喜欢谁、相中谁,可以自己去谈,跟我有什么关系。”
  太子沉默一瞬,说:“大逆不道。”
  “那也比逆来顺受好。”裴溪亭薅一把小大王的屁股,“是不是呀?”
  小大王转身用脑袋拱他,裴溪亭趁机把它抱住了,用脸挨着虎头蹭了几下,说:“而且您信不信,要是我真的上了小侯爷的床,裴家指不定要一边嫌弃我丢人,一边又高兴我攀上贵人了呢。”
  太子问:“你不喜欢上官桀?”
  “……”裴溪亭侧头回视太子,茫然地说,“我看着像个瞎的?”
  太子看着那双秋水瞳,如实说:“不像。”
  “那不就对了。我放言,以后谁要是嫁给他,那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裴溪亭摇头,“情绪太不稳定了,动不动就生气,去吃点降火药吧。”
  太子听他嘟嘟囔囔,并没有打断,目光落在虎背上的那只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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