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章

  看到璟兕走过来，她什么也没问，迎了几步，轻轻拉起了璟兕的手。感受到手中的冰凉，她还状若无意的把璟兕的手放在了自已的袖子里。
  进殿的时候，陆沐萍絮絮叨叨了一路，她说永琰今日又吐奶啦！十二来找你也扑了个空。对了，五福晋进宫还给你带了礼物，待会记得拆啊……
  东一句，西一句的，毫无关联。
  嘴上却一直不停，让璟兕始终插不进嘴，只能默默在一旁点头回应着。
  听着听着，璟兕的眼泪就落了下来，她忍不住自身后抱住了陆沐萍，把头窝在她的肩膀。
  陆沐萍愣了一瞬，随后下意识的轻轻拍了拍璟兕，正如小时候哄她睡觉时那样。
  璟兕知道陆沐萍看出了她的悲伤，想要安慰她，又不想太过明显，所以才说了这么一通话，试图转移她的注意力。
  可是陆沐萍实在不擅长委婉，她的心思总是写在脸上，让人一眼就能看穿。
  此时，桌子上还摆着一盘热气腾腾的白玉奶糕，看样子就知道已经热了好几次。
  还有一碗洒满了桂花蜜的牛乳茶，正温在殿内的小炉上。
  自白蕊姬逝去后，陆沐萍就很少进厨房了，今日的糕点和茶，却出自她手。
  璟兕酸涩的心被就这样被漫漫的暖意缓缓填满。
  平静了心绪，她直起身，看着陆沐萍，眼中是满满的爱。
  她最喜欢的娃娃，被摆在对面的架子上，碰巧在这一刻与她两两对望。
  她们目光所至都是陆沐萍的方向。
  瞧，这是她的额娘。
  她性子简单，并不聪慧。
  表达爱意的方式，或许笨拙，却最真挚。
  尽管如此，偶尔，陆沐萍也是个很有哲理的人。
  璟兕记得，小时候她救了一只从树上摔下来的幼鸟。养了几个月后，小鸟羽翼渐丰飞走了，璟兕因此难过了几天。
  陆沐萍劝她说，“你要知道，小鸟长大以后一定会飞走，这是它的天性，除非你用笼子困住它。”
  璟兕太小，她以为有了笼子就可以留下小鸟。
  于是回：“那儿臣去准备个笼子，把小鸟抓回来吧。”
  陆沐萍摇摇头，蹲下来语重心长：“璟兕，如果你一早就准备要困住它，那么一开始，你就不应该轻易的走到那树下。”
  璟兕当时没有听懂。
  后来某个晚上，月朗星稀，是个难得的良夜。
  她第一次真心实意的对陆沐萍喊出了“额娘”，不同于以往讨好的语调。
  彼时陆沐萍瞪大了眼，把手中的帕子扭成了麻花。
  过了好久，她才做好准备，磕磕巴巴回了一句“我在。”
  那时，璟兕知道，自已再也不会被困在“生母抛弃了她”的噩梦中了。
  今日她亲自去了断了生恩。
  一样的月下，璟兕突然间对陆沐萍当年的话恍然大悟。
  她知道她去了焦庐馆，却又轻易地选择，走入这良夜。
  由此，璟兕余生也不会被困在这一日了。
  从此以后，她定会，
  过好这一生。
  第七日，青樱觉得自已大限将至的时候，凌云彻终于来了。
  他又带来了一碗蕈菇汤，就放在青樱闻得到，伸手就能碰到的地方。
  这样一来，青樱对蕈菇的沉溺霎时被唤醒了。
  她渴望蕈菇汤，并不只是因为喝下时产生的美好幻觉，更多的是，能缓解疼痛。
  青樱现在身上无一处不疼，她觉得，这和凌迟也没什么分别。
  所以她依然拿起了那碗汤，明明知道那会成瘾，纵然她刚刚靠意志忍住了噬心的痒痛。
  凌云彻这几日又大病一场，他也只能给自已加大了蕈菇的含量。
  所以时至今日，疯了的人不仅是一个青樱。
  这汤饮下，又把垂死的青樱拉了回来，或许是她命不该绝。
  之后，青樱也顾不上什么戒蕈菇了，她只想短暂免除痛苦。
  之前她故意不吃药的时候，也很难受，但是那时她还可以忍耐。
  现在她知道，有一些痛，是无法忍受的。
  痛苦袭来的时候，她宁愿死，可是她死不了。
  所以她只能靠喝蕈菇汤，短暂逃避。
  哪怕这样做，会给她带来更大的痛苦。
  之后的日子，凌云彻的蕈菇粉下的完全没有规律。
  青樱则反复经历期待，失望和绝望。
  凌云彻每次给她汤的时候，都会敲敲碗壁，直到青樱说出那句“凌云彻，我喜爱你。”他才会满意的把汤递给青樱。
  这变成他们两个心照不宣的默契，成为青樱下意识听到碗壁声响时的反应。
  春去冬来，第二年花开之时，青樱已经形容枯槁，她和凌云彻的恩怨却还没终结。
  这期间，凌云彻时常生病，几次都觉得自已快病死了，又想着青樱还没死，凌云彻硬是挺过来了。
  这时，他的背早已被疼痛折磨得挺不直了。
  这日晨起，他终于听到了皇上下令南巡的消息。
  愉妃娘娘曾说的时机，终于到了。
  养心殿内，皇上正在听永琏谈论奏折，他看着永琏，心中欣喜又没那么欣喜。
  永琏是他心心念念的嫡子，也是他最爱的儿子。
  他优秀聪慧，仁德孝顺，他哪里都好，可是就因为永琏太好，皇上心中生出了一丝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