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岑听南心情极好地摸了一把她的脸:“不打紧,这半只带回府中喂阿旺。你去问问二娘可还有多的包子,一并买了带回府中,给小厮丫头们加餐吧。”
  玉珠欢天喜地去了。
  玉蝶:“有时候真羡慕她脑子里只有吃食。”
  岑听南:“这才好呢,瞧你和琉璃,不过比她大了半岁,可多操了多少心。”
  玉蝶一愣:“这不是做奴婢应该的吗?”
  “哪有什么应该不应该。”岑听南摇了摇头,温声道,“人最该的是为自己好好活着。”
  玉蝶眼里写满了迷茫,岑听南却没再说别的。有些道理,她也是多活了这一世才知晓了个囫囵。
  又哪有什么资格去指点别人的一生呢。
  她这一世,能守住一家人的平安就足够了。
  ……
  事情进行得顺利,这回程的路上却不大顺。
  初夏的雨来得急切。
  不复春雨的温柔绵密,黑云沉甸甸挂在空中,蜿蜒的闪电似银蛇炸开在头顶上。
  行人都匆匆跑起来。
  她们三人带着外食,又图便利没乘马车出行,眼见骤雨鼓点般顷刻落了下来,只好被雨势驱赶着挤进街边檐下,耐心等待雨停。
  玉蝶护着岑听南,自己半边身子都湿了,岑听南却连根头发丝儿都没乱。
  “回府后一定记得用碗姜汤。”岑听南有些心疼道。
  玉蝶浑不在乎:“姑娘别淋到就好。”
  自家姑娘这身子最是娇贵,自从三岁那年在宫宴上落了水后,就留下了病根,此后几乎一淋雨就发高热,好几回险些丢了命。全府上下最怕便是她受寒、淋雨。
  “嗤,你们这些千金小姐,可真是好命。雨淋不得,风吹不得,真真是叫人羡慕。”一道突兀的声音自檐下响起。
  落在耳中,酸涩又阴鹜,如毒蛇蚀骨。
  岑听南侧头望向声音来处,只一眼便愣在原地。
  她记得这人。
  第5章 连雨知春去(2)
  声音的主人是个约莫十来岁的乞儿,正蹲在檐下角落处,阴沉沉看着她们。
  他背后还畏畏缩缩躲着两个更小一点儿的乞儿,同他一般瘦骨嶙峋,不说话,直勾勾望着玉珠怀中油纸,眼里有精光闪烁。
  说话的那个乞儿脸上一道极深极丑的疤,自左上延展至右下,横贯了他整幅面孔,瞧着骇人得紧。
  是以岑听南前世虽只是坐在马车中遥遥望见过一回,却对这张脸记忆犹新。
  那日这乞儿跪在大道边,对着来来往往的马车疯了一样叩头。
  许是想对贵人们祈求些什么,却被巡城司的人用戒棍粗鲁又残暴地驱赶。像是在驱赶什么肮脏的兽类,唯恐污了显贵们出行的路。
  岑听南被他异样面容吓到,也被巡城司手段骇住,躲在马车中既惊又怕地放下车帘,侧头躲开了这人毒蛇般阴鹜怨憎目光。
  那时的她心头是什么感受呢?她已有些记不大清了。
  如今想来,对视那瞬流露出的惊惧嫌恶,定是落入了这乞儿眼里心头的罢。
  他定然是不好受的。
  “呀,怎么此处这么多乞儿,巡城司的人呢?”玉珠抱着油纸,后退几步躲在玉蝶身旁,将怀中肉包藏得更紧了些。
  玉蝶怀中利剑竟直接出鞘,泛着冷冽银光,唰一声架在乞儿脖颈之上,几乎要嵌进肉里。
  “别伤人。”岑听南已略皱起了眉。
  两个丫鬟自小在她身边一同长大,观二人反应,便能将自己从前行事风格看清七八分。
  十成十的跋扈、嚣张……与不通人情。
  乞儿咧开嘴,讥诮道:“贵人就是贵人,此等实话怎能由我等贱民口中说出呢,岂不冲撞了贵人?”
  这话可谓不敬,玉珠气道:“我家姑娘金尊玉贵,自然雨打不得风吹不得,你当谁都同你这乞儿一般?”
  玉蝶亦是生了恼意,可她从不违背自家姑娘指令,第一时间撤剑回鞘。
  雨势愈大,落在尘土中溅起泥泞,染污了雨中行人裙摆衣袂。
  岑听南不准备同乞儿当街纠缠,对玉珠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将怀中肉包分给几个乞儿。
  就当补上前世那未结成的善缘。
  玉珠不情不愿,慢慢吞吞上前,然而变故在此刻陡生。
  两个小些的乞儿觑准时机,躬身狠狠冲撞上前,一个身体向内紧缩,以肩膀抵着玉珠腰间,将她撞得吃痛惊呼,手中油纸包亦是撞飞出去!
  若不是玉蝶眼疾手快,以佩剑横拦,略微阻了玉珠后仰趋势,只怕她当场便要被撞翻过去。
  少说也得在床上静躺几日。
  再观两个小乞儿,已如饿虎扑食,将掉落一地的肉包拾起,不顾泥土狼吞虎咽全部塞进嘴里!
  即使哽得翻起白眼来,手中速度也未减弱半分。
  一面吃,一面还用狼一样防备地目光看着玉蝶。
  “狗崽子!”玉蝶彻底被惹恼,拔剑欲刺,却被角落阴森注视着的那乞儿一个石子将剑尖弹开了去。
  “住手。”岑听南喝住玉蝶,确认玉珠没有大碍后,这才看向乞儿,“你会武功,还读过书?”
  乞儿未曾预料她有此一问,愣神过后见她不欲追责,眼中怨恨倒是悄然散去些,迟疑半晌,终究缓缓点了点头。
  岑听南:“既然读过书,你应当知晓偷窃不是长久之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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