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啪。”
王元武一巴掌扇在了女儿脸上。
“茶盏可以碎,这话却不可以乱说。知道了吗?”王元武冷脸看着王初霁,一双眼里,都是漠然。
王初霁猝不及防捂着脸,好似被吓傻了。
半晌,才呆愣愣点了点头。
王元武便又换上了熟悉的神色:“哎呦呦我的茶盏啊,乖女儿莫哭,日后爹爹再替你寻个机会,定要让你接近那顾砚时!他当他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个依附着圣上爬到这位置的走狗。还真当自己是个角色了。”
王初霁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这次却没再敢让泪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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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言。”乾云帝垂首把玩着手中一个玉佩,未曾抬头,“你可想好了?”
顾砚时从军营归来,乍见御书房里昏暗一片,微蹙了眉:“何故不让光透入?”
乾云帝沉默须臾:“如今,也就你还记得问问孤。”
顾砚时:“贵妃娘娘也是时常记怀君上的。”
“呵,她若记怀,便不会将孤送的玉佩都退还了。”乾云帝极轻地笑了声,怕惊扰了黑暗似的,“她在怨孤啊,怨孤为了制衡,将你的一生都牺牲。”
顾砚时不置可否。
“可是子言,她怎么不想想,若不是你,若不是你,今日娶将军女儿的,就得是孤了啊……”
“孤同她中间横亘了这样多的人,孤实在不想……不愿……”
顾砚时的声音冷冷清清回荡在殿中:“贵妃娘娘会理解君上的。”
乾云帝却没再接这话,良久,问道:“子言,你会不会也怨孤?”
“臣,无心情爱。”顾砚时道,不辨悲喜。
第9章 喜鹊枝头闹(3)
“无心情爱?”
“那是你还不懂情爱的好。”乾云帝摩挲手中玉佩,摇着头开口,“倘若有朝一日,你得了情爱滋味,便会回头怨孤。”
“怨孤让你在最好的年纪,娶了不爱的人,还得同她相守一生。”乾云帝缓慢地抬起头,好似苍老了数十岁般。
每回他同孟瑶光吵了架都是这幅模样。
顾砚时早已见惯不怪。
他只是可惜,可惜那年意气风发说要改变山河的少年逐渐模糊了身影,亦可惜那个笑起来眉眼里都藏着光的姑娘也终究被锁在了深宫之中。
像笼中缓慢衰老的鸟儿。
他给不了这只鸟儿自由,只能偶尔劝一劝养鸟人,对这鸟儿……好一些。
于是顾砚时敛眉:“想来人在世间一遭便是如此,不是每个人都同圣上一般幸运,能得所爱之人相伴身侧。臣的确无意于岑二姑娘,却会担起应有的责任不负岑二姑娘——只要她的父兄不负盛乾王朝。”
仿佛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乾云帝倏地在昏暗中笑出声来。
那笑声似浪,一层高过一层,在最顶点处戛然停下。
“顾子言啊顾子言,你快至而立之年,却还不懂情之一字。”
“也不知是可悲,还是幸福啊?”
顾砚时沉默良久:“臣的确不懂情爱。臣只知,钟情一人,不是要叫她难过的。圣上懂情,也懂何为爱,您爱着子民之时,尚且知道要轻赋税、重民生,要让天下百姓都吃饱饭。”
“可为何——到爱一个女子时,却要叫她处处伤心,回回落泪?”顾砚时声音愈发透出股冷,“如若这便是情爱滋味,臣宁愿不识。”
乾云帝额头青筋暴起:“混账!孤与贵妃岂是你可随意置喙的?!”
顾砚时没有言语,似青竹般的脊背却挺得愈发硬直,在一室沉默中,无声同谁对抗着。
乾云帝这次是真的动了怒,却在抬首见到那抹永远孤桀的身影时,骤然卸了劲儿。
这么多年,走到这个位置,
他和瑶光都变了,他们不再默契,不再同行。
只有顾砚时,什么都未变,岁月仿佛格外优待他。
他总是清清冷冷,孤零零一个人走在路上,在他身上谁也看不见来路,也仿佛望不见归途。
他总是平静,却狠戾。
只是世人少见他狠戾一面,都只道左相顾砚时为人清攫高雅,似青竹,似孤云。
乾云帝怅惘叹道:“子言还是那个子言,甚好。愿你永远不识得情爱滋味,便可永不知个中苦楚。永远只晓得爱这天下苍生。”
顾砚时从御书房退了出来。
暮色落在长长的宫道上,可容三辆马车并肩而过的宽阔大道,却始终没有与他同向而行的人。
“大人,直接回府吗?”候在宫门处的小厮平安见到自家大人若有所思的走出宫外,连忙迎上前来。
顾砚时抬起头,看着夜幕下的长街。
盛乾朝不设宵禁,入夜后是极为热闹的。
此时灯火通明,满城璀璨花灯将长无边际的黑夜照得如同白昼。小贩吆喝声络绎不绝,歌伎胡姬丝竹柔情声尽皆入耳,一派歌舞升平的好景象。
可他竟从未仔细看过这番热闹景象。
“随意走走吧。”顾砚时道。
平安喜上心头:“大人可是要去采买成亲所需物件?那可得去东市,万象斋边上的锦绣坊出品的织物最受上京城贵女们的欢喜!岑二姑娘若是见了定然也要称赞一句大人的良苦用心。”
平安激动得眉毛乱飞。他是个孤儿,幼时运气好叫他遇见了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