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在他们眼中,自由本是女子不配有的。
  女子应活在后院中,活得像一株被供起来观赏的花,像她这样名贵却满山疯长的,不合时宜,所以另类。
  理应被除根。
  可若是爹爹不倒,她这一生,仍然能是最矜贵的那根高枝。
  只要爹爹不倒。
  岑听南惊觉想要破局,她得先从局中走出才是。
  如今离全家被流放还有两年之久,谗言却起得这样早,以圣上通天的耳目,又岂会不知?爹爹和阿兄在沙场上同北戎人拼死拼活之际,李璟湛听了这些传闻,到底是信,还是不信?
  是因着朝中无人可用才留爹爹两年之久,而等父兄一朝兵败便立刻发作?
  岑听南深深闭上眼,只怕到头来无论李璟湛信或不信,这两年的布局,也足够背后那人针对岑家这张网织得密不透风。
  还好,这一世,发现得这样早。
  陈知安知晓事情的严重,没再留他们,或者本就不想留。顾砚时叫小厮下山通知平安驾马车来接。
  荆舒见岑听南面色不大好,怕小姑娘没经过事被吓着,拉着她的手安抚了几句,又道陈知安不该在用膳时直接将这样的小道消息乱放出来。
  都未经过查证。
  岑听南收起心绪同陈知安道谢,直言若不是阁老告知,自己还被蒙在鼓中,此刻知晓也好早做应对。
  “等过两日解决了这事儿,我同子言再来看先生与师母。”
  陈知安甩甩手:“看不看的,又不会少二两肉。倒是叫那个谁,将这事放在心上,好好寻个解决的法子出来。”
  “大将军戎马一生,为国为民。不应受人构陷。”
  陈知安这话,几乎叫岑听南红了眼眶。
  前世岑家那般惨痛结局,岑听南心头不是没怨过、恨过,只是浓烈的情绪过后只剩下无尽茫然。她该去恨谁?怨谁呢?怨父兄一心守护的这个盛乾朝么?
  可百姓何其无辜,都是被蒙蔽了双目的普通人罢了。
  此刻这样的话由陈知安这个前朝阁老说出来,岑听南只觉得心头无尽的委屈,都终于被妥帖熨烫。
  她突然懂得了父兄守护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我想去青山
  镇看看。”回程马车上,一直安静无话的岑听南突然轻声开口。
  顾砚时闭目不知在思索些什么,闻言不置可否:“我明日要上朝,此事,不急。”
  不急?被诬陷的又不是他的家人,他当然不急。
  岑听南瞬间愤怒起来。
  “你上你的朝,同我有什么关系。不过二十里路,我自己也去得。”
  话刚说完,岑听南便恼了,自己在做什么,好似在和他报告行踪般。
  她做什么又无需征得他的同意。
  瞧他这冷冰冰的模样,只怕也说不出什么好话。
  顾砚时果然道:“那不是两千步外的将军府。”
  岑听南冷笑一声,扭过头彻底不理他了。
  顾砚时本就冷淡,不笑或是不言语时,周身连带着眉眼都透出几分冷厉来,像一把笔直而锋利的剑。
  只是这剑,从前或许斩向了敌人,今日却刺得岑听南生疼。
  她后悔自己莫名生出的期待。
  对,就是莫名其妙,她怎么会对他说自己的打算。难道还指望着顾砚时能扔下朝中诸事陪自己亲去探查么?
  荒谬。
  “让马儿跑得再快些!”岑听南掀起车帘,冲着平安发泄似的喊。
  回到相府,顾砚时也不去书房,径直跟在岑听南身后,熟门熟路想进厢房。
  却被她一把关在门外。
  顾砚时蹙起眉:“让我进去。”
  岑听南冷冰冰的声音自屋内响起:“还请左相大人自重,同我保持些距离罢!”
  带着生人勿近的怒气,同昨日在他手底下婉转发出娇吟的人,简直不是同一个。
  顾砚时听她这脆生生的声音,心头也起了火,只想把她按在腿上再揍哭。
  听她哭着求饶,哭着道自己错了,哭着道自己再也不敢了才是。
  再也不敢像这样,话不听他说完,也不信他。
  可惜李璟湛没给顾砚时这样的时间。
  他连岑听南的门都没进着,又被宫里人喊走了。
  顾砚时出门时带着满身寒意,不过须臾又匆匆折返,对平安道:“看好夫人。”
  平安连忙应了。
  岑听南狠狠生了回气,一直到晚膳时才终于冷静下来。
  看着因少人而显得空荡荡的黄花梨木圆桌,终究还是吩咐琉璃把菜都赏给外院的下人们用了。
  她实在没胃口。
  她唤来玉蝶:“明日替我走一遭青山镇吧。你去找琉璃支一百两银子带在身上,要用的地方尽管用,尽量低调些,去茶馆、市场、酒馆、私塾一类的地方多听听,尤其看看学子与市井百姓们提起爹爹时都在谈论些什么。”
  岑听南将来龙去脉简单同玉蝶说了,玉蝶听后问:“若是发现散布谣言的人呢?抓回来给姑娘么?”
  岑听南摇头:“若真撞见了,能跟就跟上去看看后头指示的是谁,但万事还是小心为上,不要让自己陷入危险之中。”
  “至于探查到什么,回来报给我听了再做打算。”
  如今的局面也只能这样了。
  在书院时她气血上涌,满心只想亲自去一趟,非把背后藏着的恶贼捉出来狠狠惩治了才是。想起家世的家人,岑听南甚至恨得想拿着刀亲去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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