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可岑听南不一样啊。
  她是镇北大将军岑昀野同庆国公府独女宋珏的女儿。
  若不是她默许,八百个顾砚时加在一起都绝不可能这样待她。
  岑听南突然觉得很丢人,更觉得对不起爹娘给她这样的好出身。
  她这样真的不是在轻贱自己么?
  “在想什么呢?”顾砚时握着她的手,将她拉近,半跪着趴伏在他腿间,打断她游走天外的神思。
  更羞人的姿势。
  她能感受到他的身体。
  岑听南挣扎起来:“放开我。”
  顾砚时扣着她的掌心,同她十指交握,封禁了她所有后退的路线。
  “在想我怎么可以对你这么凶?”
  顾砚时看着她讶异的神色,弯了弯唇。
  观她眼波流转,他便知道她在难过些什么。
  “今日训你,并不只是因为几碗冰酥酪的事。”
  “几碗冰,的确对你身体不好,但正如你说的那样,至多不过也就是来月事时疼一疼,或许都没有今日被抽手心那样疼。”
  “既然如此,我为什么还要训你,岑听南,你有没有好好想过?”
  顾砚时的声音正经几分,如果说方才握着戒尺时还透着几分情欲,此刻就只剩全然的冷静了。
  岑听南歇了逃跑的心思。
  她看着面前比池水更静的男人,缓缓摇头。
  如果没记错,这还是他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唤她,没有促狭,没有逗弄,更不带什么生气的情绪,只剩一团平和。
  顾砚时抚着腿间她的头温声道:“傻丫头,训你是想你知道,这一切到头来不过是个度的问题。你贪凉可以,不能失了度,任何人一瞧便知你喜好什么,若有人想对你不轨,可不就成了轻而易举的事。”
  “……。”岑听南茫然了一瞬,“可又有谁会来对我不轨。”
  “若是对你父兄有敌意,从你这里下手呢?”顾砚时点了一句。
  岑听南怔忪地抬起头,对上男人沉寂的眼,里面似乎闪着一种名为‘怜惜’的情绪。
  她觉得自己是看错了。
  但不可否认的,顾砚时这话如敲响的山间晨钟,回荡在她迷惘的神思里,惊起她万千杂绪。
  寒意顺着脊背往上爬,渗进骨子似的。
  此刻分明危机四伏,上京城局势纷杂,她却在相府里为了一碗又一碗的冰酥酪置气。
  幼稚,又可笑。
  她成长得太慢了。
  重生至今,她打探出些什么?诚然父兄名声被扭转,水灾瘟疫的提前解决也导致军粮不再短缺,但这样两桩也许直接能改变岑府阖府命运的事,细想起来竟然都同面前的男人更有关联。
  她在里面做了些什么呢?
  难道她唯一做对的事,竟然是以身入局,将自己押给顾砚时做质子么。
  岑听南惊惶起来,脊背一点点变得僵硬,想从男人腿间挣扎出来。
  “不要抗拒我,娇娇儿。我并不是你的敌人。”顾砚时不允许她的逃离,“这话我讲过很多很多遍。”
  他强硬地按着她,漠然地看着岑听南反复的自我挣扎。
  在他眼中,她是一只充满生命力的小兽。
  顾砚时毫不怀疑有朝一日岑听南会成长得可以独当一面,甚至可以如她所愿的护住自己的家人,但绝不是现在。
  尽管现在的她聪慧而莽撞,也能带着野性的直觉在奔走在上京城中,可她仍旧不得章法。
  看不穿平静底下暗涌的局势。
  顾砚时可以由着她乱来,由着她野蛮的生长,但也得在她碰到边界时,将她拉回,告诉她这样不够好。
  他相信她还可以做得更好的。
  一碗冰酥酪只是小事,但对自己欲望的掌控,实在是毕生都要去修行的。
  连他自己也是。
  他捏着岑听南的下巴,迫着她与自己对视。
  “讲了这许多,四十戒尺,服气了么?”
  他的手沁着凉意,指腹游走过的地方都却发起烫来。
  岑听南细微地抖着,垂首不语。
  她能说什么呢,承认他说得对,然后继续被他训斥么。
  日头一点点沉下去,空气里的躁意也一点点散了。
  顾砚时牵起她的掌心看了看,从喉间溢出一声满意的‘嗯’:“不会红肿太久,至少宴上丢不了人。”
  “还剩三十藤条,换个地方。”
  “总还有些地方,是旁人瞧不见的。”
  顾砚时目光在她身上逡巡,很有耐心的戏弄。
  他从椅子上起身,拾起地上的衣物为她穿上。
  岑听南本以为他要放过她了。
  却听他凉津津地开了口:“外头凉了,回屋,再算算你不信我,以及邀了郁文柏来府中这事儿。”
  岑听南:……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爱算账的男人。
  岑听南是被他横抱回房中的。
  一路上遇见的丫鬟小厮们都嬉笑着低下头去,喋喋不休议论相爷同夫人感情好的声音都传进她耳朵里头了。
  岑听南揪着他的衣襟,咬牙问:“相爷治家不严,下头人议论都不管管么?”
  “嗯。管不过来。只管你一个。”顾砚时神色不变,带着点嘲弄来逗她,“娇娇儿如今连实话都不让人说了?”
  小姑娘又不说话了,偏过头去,眼神里带着熟悉的不服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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