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那学子没给岑听南机会多想,起身时不紧不慢说了句“多谢岑二姑娘。”
  声音清凌凌的,也不知是不是被水浇得那样凉。
  但很好听,含着雪意,是岑听南喜欢的那种声音。
  ……这样的事温瑞瑞还做了不少,再后来永安侯府就一年不如一年,李璟湛上位后,更是被削得只剩个空壳,除了上一代侯府的体面,是要什么没什么。
  岑听南觉得,这都是温瑞瑞的报应。
  只是这报应来得太温水煮青蛙,兴许里头人自己都还没意识到呢。
  -
  因着今日邀的都是女眷,是以没有特意分席。只在相府外头用花木隔出了影影绰绰的屏障,好叫好事的人看不真切贵女们真面目。
  清雅又贴心。
  平安带着小厮远远清了场,络绎不绝的马车将荷宴排场捧得极高。
  贵女们下马车时还端庄矜持着,入了相府就三三两两寻熟悉的人结伴去了,唧唧喳喳说在一起,倒把一个寂凉的早秋,说出了些许春日万物萌芽的热闹来。
  相府这池中晚荷盛放,廊边早桂飘香的盛景,也叫贵女们惊喜不小,带着笑都是夸岑听南的。
  “这岑二姑娘从前多娇一个性子呀,倒是没想到还有这般雅致情趣。”
  “是,相府被打理得很是漂亮。”
  “谁说不是呢,左相那么个雅致人儿,谁跟了只怕也要学去几分吧,任你多娇纵。”
  “……我听说,左相很宠这位的。”
  “我也听我爹说了,说是从前三五日都不回府,就差拉着圣上住上书房里,如今下朝第一个走的就是左相。”
  因着都是女眷,说起话来便多了几分只有女儿们才懂得婉转心思和善意的打趣。
  亭廊曲折,来客们被引至观荷亭,从观荷亭到避暑闲居,一路上设满了长桌,花团锦簇的围着,上头放的都是用荷花、荷叶、莲子心做的小食,精致极了。
  “好巧妙的心思,这宴办得真是好极了。”
  “满池荷景最为难得,外头的荷早谢了,相府这一池接天莲叶却开得这样好,怎么做到的呢?”
  “我
  听说相府后山接着温泉水呢,许是用温泉水灌着,才养得这么好。”
  “……这也太费心思了。”有人吃惊道,“左相最在乎清誉了,由着她这样铺张浪费么?”
  另一人捧起荷酥小口咬着:“那你们就不知道了吧,我瞧左相对南南那样,只怕南南说要用琉璃玉石来铺地,他都要允的。”
  她咽下荷酥,又道:“别老说左相了,南南头回办宴,你们看看她花了多少心思呢!瞧这荷酥,做得这样小,女子也可一口一个,既避免了掉渣不雅,也不至于用一块就饱了,很贴心吧。还有,我同你们讲,南南还请了京中最火的那个戏台班子呢,晚点我们可有眼福啦。”
  其余几位贵女对望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瞧见了惊诧。
  一个人掩着唇笑了声,问吃荷酥那个:“方应溪,你什么时候同左相夫人有这么好的交情了,一口一个南南的叫着。”
  “是呀,我们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攀上这根高枝了呢。”另几人应和着。
  方应溪没听出其中意味,拍拍手,笑嘻嘻一叉腰:“羡慕吧,南南脾气可好了,一会儿你们多同她说说话,她也会和颜悦色同你打趣的……不像永安侯府那个……”
  “方家那个,你在背后蛐蛐谁呢?!”王初霁不知何时也来了,厉声呵斥着。
  先前拱方应溪说话那几个贵女一见来人连忙笑着散了,谁也不想掺和进来。
  都是京中女眷,这两人内里那点小心思只怕互相没有不清楚的。
  一个王初霁,每回眼睛都沾左相身上了,还有一个温瑞瑞,探春宴上为难还是一届布衣的左相,如今永安侯府没落,左相没将他们一锅端了是左相仁慈,如今还敢又来闹人家夫人的宴,往后如何可就说不好了。
  都是聪明人,谁也不想沾上屎。
  她们跑得快,王初霁一个都没来得及留下,就留下个浑不在乎吃着糕点的方应溪。
  方应溪回头瞧她,瞧见横眉怒目的王初霁,前头还立着个手臂环抱神色阴冷的温瑞瑞。
  方应溪端起一碗冰酥酪,转身叹了句:“真是晦气。”
  “说谁晦气呢?”王初霁有些恼,伸手去拽方应溪。
  猝不及防将她手中冰酥酪打落,瓷碗碎了一地,将方应溪的手扎破了道口。
  人群一片哗然。
  这事可大可小,全看当事人和主家怎么处理了。
  边上的丫鬟同小厮对视一眼,低着头悄悄退了场,一个朝书房,一个寻岑听南去了。
  -
  “又是温家女?”顾砚时握着书,眉目冷得像冬日雪。
  平安低着头,讷讷:“是夫人给她发的贴。”
  顾砚时放下书,起身踱了几步,问:“夫人过去了?”
  平安垂首应是:“夫人听说前几日邀来府中做客那位贵女受了伤,当场便变了脸,这会儿已经怒冲冲杀过去了。”
  顾砚时神色没怎么变化,望着窗外,半晌低低“嗯”了一句。
  平安只见他唇角扯了下,目光轻落在窗外开得正好的桂花枝上,不动了。
  平安心头急得像热油煎,那位温家小姐的名声上京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那可是能将人打死喂狗的主儿,他们夫人吃亏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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