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不可谓不周到。
  他全都记在心头呢。
  岑听南合上册子,心绪复杂地问:“刑罚比从前重了许多,也详尽许多,会不好推行吧?”
  “嗯。”顾砚时点点头,并不瞒她,“郁文柏帮我调了近十年的卷宗,仅上京城,每年□□罪便有数百起,全都不了了之。但受害的妇女……”
  “投河自尽者,占泰半。”顾砚时眼中闪过一丝悲悯,“另有三成,被休弃下堂,离了京无从探查。”
  “是以这件事尽管难做,也得去做。”
  否则他背弃老师,改投李璟湛门下,还有什么意义。
  “娇娇儿很好,没有你,我也很难注意到这些。”见她情绪不好,顾砚时放柔了声音。
  她们女子的眼光总落在细微处,落在男子站在朝堂上看不见的地方。
  顾砚时很感激她注意到这些。
  岑听南艰涩地呼出口气,指着册子道:“你再加一条罢,好像没提到若女子是犯事者,当如何。”
  她的脑中闪过温瑞瑞趾高气昂的脸,和那年被浇得浑身湿透的学子。
  也不知那学子最后有没有躲开她的迫害。
  顾砚时眸光黯了黯,将她抱得紧了些:“我的娇娇儿,总是细致。”
  “明日我将册子递给圣上,届时朝堂上辩驳一番,郁文柏也会站我这边。”
  他还联系了一些高官,拉锯一段时日,总能推行下去的,最多再减些刑罚,总比现在这不痛不痒的一年半好很多。
  岑听南闻言讶异:“郁文柏?他能这么好心么。”
  这么奇怪一个人。
  这话不知哪里取悦了顾砚时,他挂起个浅淡的笑,转瞬便消了,没让岑听南看着。
  “这么些卷宗,我一人也看不完,这几日郁文柏帮着看了一半。”顾砚时眸光落在身侧小山一样高的卷宗上,“他手段怪些,人冷漠些,但胸中总是有沟壑的。”
  不然最初顾砚时也不会同他达成那样的默契。
  见岑听南眼神又散了,顾砚时不满地掐了掐她:“想到谁了?”
  岑听南吃痛,锤他一下:“想你这几日是不是都守在这儿也没沐浴呢!”
  他以为她想到谁了?!
  收到岑听南不满的眼神,顾砚时笑了声:“是没洗,一会儿用完饭一起洗,我帮你。”
  岑听南从他腿上一下蹦起来,瞪大眼,眼里写满防备:“我自己会洗!不用你帮。”
  可左相大人若是容得她拒绝,那就不是左相大人了。
  “我帮你洗,你只欠我二十藤条,你自己洗,加到五十下,你选吧。”他慢条斯理地,牢牢掌握着话语权。
  岑听南软绵绵,闷声闷气地问:“我什么时候又欠你二十了呀?”
  “不好好吃饭,身体还弱,这不该被训么?日后每日去花园跑几圈,把你这小身板养好些。八月十五还有场宫宴,可不能再病了。”顾砚时瞥着她不服气的眼神,“听得懂么?”
  这话说得,岑听南觉得自己怎么答都不是。
  这都听不懂也太笨了,可要是答听得懂,不就全顺着他了么。
  岑听南哼唧半天,看着册子,想到答案:“那我还指出你没想到的点了,不该奖励我么?”
  她看到顾砚时眼睛里闪过一丝零零散散的纵容,果然带着点儿哄地开口:“行,那给你减十下。我帮你洗,十下,你自己洗,四十下。”
  ……最后岑听南还是选了十下。
  第49章 桂花同载酒
  两人一起用了膳,呈上来的烤羊排七瘦三肥,边上滋滋冒着油,表皮金黄酥脆,薄薄地撒了一点点辣椒,因着岑听南大病初愈,连孜然都没放。
  但她还是吃得很开心。
  细说起来,顾砚时比爹娘还纵着她,以前高热退了以后,她至少得喝三日没盐没味儿的鱼片粥,如今却能吃上外酥里嫩,一咬爆汁的羊肉,岑听南觉得很满足。
  顾砚时将骨上的肉剃下来放到她碗里:“多吃点。”
  岑听南饿了几日,被强烈的肉香一激,味蕾打开了些。
  她细嚼慢咽的,用了几筷子就说饱了,顾砚时瞧在眼里,淡了些神色。
  “用得太少了,很难不病。”
  他睨了眼她的细腰,那处一掐就断似的:“得再养粗一圈。”
  “你瞧北戎马背上的女子们,都粗壮有力,很是健康。”
  岑听南噎了噎:“盛乾朝以瘦为美。我真地再粗一圈,你就不这样说了。”
  她虽不以色侍人,但顾砚时对她这样好,岑听南觉得很难说爹娘给的这副皮囊完全没起作用。
  可这话却不知哪儿戳到顾砚时。
  他不疾不徐放下筷,没什么表情道:“我今日坐在这儿陪你吃饭,同你长什么样,腰有多粗,委实没什么关系。”
  “倒是没想到娇娇儿这样瞧我。”
  他眼里浮出个有点虚浮的笑,幽幽暗暗地,岑听南看不懂他在想什么。
  她又没说错,色衰爱弛这个道理,是个女子都懂。
  世间能有几人有她娘亲那般幸运?
  她不赌这个。
  两人都不再说话,一顿饭吃得不欢而散。
  岑听南本以为他会拂袖就走的。可用完膳,顾砚时依旧神色淡淡的,也没走。只从书桌边儿上山一样高的卷宗里,双指夹着抽出一份薄薄的书信放到她跟前。
  “北边,岳丈大人来的信。”他的声音清清冷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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