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李璟澈一怔,随后笑起来,笑得胸腔都在震:“我就说我这二哥,迟早死女人身上的。这都什么污七糟八的糊涂账。”
  顾砚时却问文官:“这同今日这桩有何干连?你想说什么。”
  文官顿了顿,将头垂得更低:“下官也只是听说。端王那夜伤了根本,雷霆一怒后,开始四处寻医、寻方士……每日数不清的方士从端王府邸进进出出。是以……”
  文官没敢将话说完,顾砚时扫他一眼:“下去吧,今日这话莫要再提起。”
  李璟澈挑着眉:“你要包庇二哥?”
  顾砚时:“太巧合。”
  他接过笔录翻开,突然愣道:“怎么只有十份。不是应该是十一人么?”
  文官恭敬道:“确是十份,十个女子。”
  李璟澈耸了耸肩,无所谓道:“只是少了一个,也没什么差池吧?十个女子不约而同指向同一人,就是让我皇兄来御断,结果也是一样的。”
  “何况就算多那一个,我皇兄也不会真要了我二哥的命。”李璟澈眯着眼笑起来,“我皇兄这人啊,最重名声了,他才舍不得让自己担一个容不下兄长的恶名呢。”
  “所以你便造了这个局,害了无数女子清白,要向你皇兄献上一把兵不血刃弑兄的刀?”顾砚时的声音又冰又凉,像在风雪里浸过。
  “我没有……”李璟澈微愣,下意识反驳。
  “李璟澈!”顾砚时提高了声量,将手中数份供词尽数拍在李璟澈的脸上,“这故意的地点,故意的时间,那么巧十名家住新川郡的女子全都被掳,最后皆在上溪郡被发现,同你一点关系都没,桩桩件件都能攀扯上端王!还要我一字一句讲清楚你才肯认吗?”
  “你知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什么?这是一个个无辜的女子!不是你们皇家用来争权夺利的工具。”
  顾砚时的手指在颤,愤怒与失望涌上他的眼睛。
  他从没想过,这个跟在他和李璟湛身后挂着鼻涕喊着阿兄的人,有朝一日会突然长成这幅模样。
  从里到外,一点点,腐坏,衰败,透着阴毒的恶。
  像沼泽地里最粘稠的一摊。
  “为什么?”他抑制不住自己的痛心。
  李璟澈慌了一瞬,视线模糊中看见顾砚时嘴唇似乎动了下,轻声说了什么,随后缓缓拔出剑来。
  他似乎重归冷静了。
  比起方才的愤怒与诘问,这个冷静理智的顾砚时,更叫李璟澈害怕。
  像有什么疯意,正藏在冰川之下,又凶又猛地要爆发开了。李璟澈身上立起一股股汗毛,危险的感觉破空而来。
  “我今日便替你皇兄清理门户。”
  “我没有真的动那些女子……!”
  两人的声音撞在空中,李璟澈瞳孔猛缩,大叫着用尽浑身力气猛然后撤一步。
  铮——
  利剑出鞘,寒芒在李璟澈眼前暴涨。
  一缕发丝自他额前,轻飘飘坠落。
  是顾砚时出的剑。
  李璟澈的额头渗出汩汩鲜血,冰凉地顺着侧脸流下。
  只差半寸,若他躲得再晚一些,这柄剑,便要深而斜地没入他的胸腔,将他刺穿。
  顾砚时是真的要杀了他!
  这个认知让李璟澈发了疯一样撞过去,嘶吼着:“顾砚时你这个疯子!我说了我没有动她们!你不是什么都看穿了,看穿是我设的一个局,只是一个局我动这些蝼蚁一样的人干什么!”
  是,他不怀好意,也不是个好东西。
  亲兄长的东西他要抢,端王的势力他也想争。
  可谁让端王又蠢又色,要把把柄递到到他手中,那他顺水推舟给端王加点火又怎么了,反正李璟湛又不会真的杀了端王!
  倒是顾砚时这个疯子!癫子!痴傻狂人!差点真的将自己杀了!
  李璟澈喘着粗气,一点点瘫在地上,浑身因为后怕而脱力。
  顾砚时面无表情收起剑:“当真?”
  “当然是真的!你不信自己出去问那些女的!收了钱撒个谎而已,谁不乐意!我没真弄她们。”
  顾砚时看着他良久:“既是十一人,还有一人呢?还有那第十二人,你又欲何为?”
  李璟澈烦躁地扯了一下发丝:“第十一个是个犟种,做戏都不会,还关在新川郡那边,第十二个不是被你和岑听南亲自送回家了吗。”
  “果然是你。”顾砚时冷冷看他一眼,“把新川郡的女子放了,自己回宫去找你皇兄领罪,我会飞书回
  去一五一十说清这事。”
  李璟澈没吭声。
  顾砚时重重一脚踩在他修长的手指上,一点点碾着,寒冷从齿缝里透出:“我问,你、听、见、了、没?”
  “听见了听见了!嘶——顾砚时!我的手!”李璟澈痛得涕泗横流,乱喊着要去掰开顾砚时的腿。
  顾砚时骤然松了脚,像踩到什么脏东西似的,挪开了眼。
  他缓步走出地牢。
  雪比来时下得更大了。
  地上积着厚而松散的雪,有人自远处奔来,带起一阵急风。
  风吹着地上积雪打着旋散在空中,突然就迷了顾砚时的眼。
  “九王爷,九王爷……出大事了!”来人崩溃地喊,带着哭腔,与顾砚时错身而过。
  顾砚时踩在厚软免密的雪里,突然想去城中给岑听南多寻几对铃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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