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那是顾砚时。”终究,他只留下这样一句,轻飘飘落在空里。
  因为是顾砚时,所以多小心都不为过。
  因为是顾砚时,若真被他抓住,那这一车队的人,都得万劫不复。
  贺兰泰不急,不会拿一车队人的命去赌。
  “早知如此,你何苦带上岑听南。”贺兰朔风几乎是从齿缝里逼出这样一句。
  贺兰泰倒颇有耐心:“唔,小娘子身份特殊,去了北戎或有大用。好了少主,我们得赶路了,天寒地冻,快些上车吧。”
  岑听南闭着眼放下车帘,强迫自己开始睡觉。
  贺兰朔风说得对,她得养好体力,找机会逃出去。南羌人带着自己去北戎,若以她来威胁爹爹退兵,或是同北戎做一场交易,那会真正将岑家置入死地。
  如今这境地,岑听南只希望顾砚时,真的能快些追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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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希望总爱同人作对似的。
  车队脚步不歇地走了三日三夜,身后也没有任何车马追赶的迹象。
  贺兰泰似是终于放下心,见天已入夜,大发慈悲寻了间客栈歇脚。
  贺兰泰一行人涌进去,便将客栈占了大半。三三两两入座,叫了吃食。岑听南坐在贺兰朔风身边,无声无息地看窗外飘雪。
  这客栈门庭寥落,除他们外,就只有零星一两桌食客正在饮酒,其中一桌叫了掌柜结账。
  掌柜的与他们或是熟识旧友,打趣了几句:“怎么今日这样早就不喝了。”
  那中年络腮胡食客摆摆手,带着几分罕见的难为情:“今日是我闺女生辰,答应了小姑娘,要早些回家,喝多了回去要被臭骂一通咯。”
  客栈里零星几个人都带着善意地笑起来。
  病恹恹歪了几日的岑听南听见这话,才后知后觉想起来,她的生辰……都过了。
  从前的生辰总是一家四口过的,热闹、温暖,还有许多她爱吃的甜食。
  顾砚时还特意让相府的厨子为她学了那道蜜汁山楂淋芋头,可惜也没能吃上。
  岑听南悄悄吸了吸鼻子,也不知顾砚时有没有替她好好安抚娘亲。
  娘亲该担心她了。
  她靠着贺兰朔风,鼻头微不可察酸了下。
  贺兰朔风侧头看她:“怎么了?”
  岑听南摇了摇头,不想多说。
  贺兰泰给自己倒了杯酒,温和地笑道:“可是路上累了?别担心,再过三日,我们便进入北戎地界,届时就不会这么辛苦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多关心她,他们多熟稔似的。
  岑听南面无表情地移开眼。
  下一瞬却又被那桌食客的对话将注意力引了回来。
  “听说了吗?”其中一文人模样的举起杯,“咱们那位左相……可真是个痴情种。”
  岑听南倏地扭回头。
  另一人恍然:“你是说左相为了给夫人看病,辞官南下的事?”
  “可不是么,也不知那左相夫人生得是多国色天香,能让当朝宰辅为她辞官,带她求医。听说这一路,可远着呢,还要去南羌。”那文人叹道。
  掌柜的去后厨点完菜出来,也跟着凑趣道:“我也听往来的客人说了。说是咱们圣上为此勃然大怒,两人殿前对峙一番呢。”
  另一人:“也是,换我我也生气啊,年关了,南羌使团都快到京了,事多得像山一样!这么大一个左相,却说不干就不干了,多新鲜的事呐……还为了个女人。嗤,他堂堂一个左相,什么样的稀罕女人找不到?”
  文人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摇头晃脑道:“所以这就是为什么圣上是圣上,左相是左相,而你只能是个屠夫……”
  屠夫一拍桌子:“娘的,看不起屠夫啊?有本事你别吃这盘猪头肉啊,还不是老子砍的!”
  掌柜的抖着肩膀笑起来,笑了好一会儿,才道:“不过我可听说了,咱们圣上气归气,最后还是特意批了左相大人长假,让他安心带着夫人去求医,左相位会为他一直空置!这可真是天大的体面啊。”
  屠夫傻眼了:“这也行?你藏龙椅下听的啊?怎么一个个知道得如此清楚。”
  文人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瞧了屠夫一眼:“城里城外,说书先生都讲着,北戎那边怕是都知晓了。就你个屠夫不知道……”
  两个喝醉的人,就着顾砚时的传言,下了一场酒。
  窗外雪渐渐小了。
  等小二上完菜,贺兰泰举着杯,话里都是愉悦:“来吧二位,让我们为南下求医的痴情顾相,举个杯吧。”
  本来一直垂首,闷闷不乐的岑听南却突然弯了下唇。
  顾砚时那个老狐狸,真的是南下了么……?
  还有这比
  顾砚时本人来得还快的传闻,真没他的手笔?
  她才不信。岑听南骤然心情就好了。
  她很快藏起弯了一瞬的唇,抬首厌恶地瞪着贺兰泰:“谁要同你饮酒!将顾砚时耍得团团转你很得意么?”
  贺兰泰唔了声,不紧不慢道:“不敢不敢,也就三分得意?来之前总听王上提起这位大名鼎鼎的左相,自然就上了些心。”
  “谁想呢,不过一招声东击西……”
  贺兰泰哂笑着:“看来小娘子的夫君,多少有些名不符实了,不如考虑考虑我们少主?这位可是未来的南羌王,名符其实。”
  “贺兰泰!”贺兰朔风低低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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