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愿你每岁都有每岁的欢喜。”
岑听南咬着唇,不敢让自己过于澎湃的情绪惊扰他人。
“愿你每岁都有每岁的欢喜。”
“只有欢喜吗?”她问。
“只有欢喜——也会有我。”他答。
“那你和欢喜,会一直都在吗?”
“一直都在的,娇娇儿。”
岑听南几乎要落泪了。
半岁前,她还挣扎在前世的梦魇中不得安宁。如今却能有完全不一样的新人生,很难说不是拜面前这个男人所赐。
可这个男人满心在乎的,只有她的喜怒哀乐。
叫她如何不动容?
恰逢子时刚至,新岁更迭。
城中烟火乍起,火树银花照亮了漫天。
挥舞着长枪的人一愣,将枪高高抛起,大喊着“新春欢愉!”朝面前的草原公主抱去。
那木罕愣了许久许久,直到岑闻远很快地将她放开,又朝着岑听南奔去,绯色才悄悄晕染她的耳后。
贺兰朔风截住半道而来的岑闻远,笑得见牙不见眼:“新岁胜旧岁!是这样说吗?”
“你小子,不错呀!”岑闻远夸了一句,远远探头冲岑听南喊,“娇娇儿!岁岁年年,同欢共乐呀!”
铁花如雨,漫漫而来。
他们的声音淹没在世间喜乐里,如此珍贵。
岑听南想,她会记得这个除夕夜很久很久,也许直到她苍然老去,但又或许明日就醒便忘——那其实都无伤大雅。
她只求这群人不要面目全非。
不要背道而驰。
奈何世人多俗愿,而天,总不遂人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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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化来得很快,快到岑听南自己都没反应过来。
隆冬的雪不过又下了两三回,北戎与盛乾已经又开战。
仿佛新春过后,万物向新,就连沙场也要有新的血来染红才叫顺应天意。
替岑闻远整理铠甲时,岑听南的手指一直在抖。
她也不知自己在害怕些什么,明明他出征,已是司空见惯的事。
岑小将军的名号也非空穴来风,岑闻远当然有他的本事。
可她就是害怕。
岑闻远见了,反过来安抚她:“放心,不过是场试探,真的战场不会在此处,也不会在今日。哪有这样直愣愣攻过来的。”
他谨慎地扫视一番四周,确定无人后,俯身在岑听南耳侧道:“我不过是出去同那木罕打上三百个来回拖延时间——爹爹和你家顾相,不是已经带兵绕行了么。”
声东击西,这招她在兵书上见过。
岑昀野带兵奇袭,还有顾砚时随军——若是顺利,便能将第三座听泉府直接攻下,届时……阿丽娅就不能再口口声声说手中有两座城了。
爹爹与顾砚时这个商议三日后的决定到底有没有她的原因,岑听南实在不知道。
她很怕,怕因为她这个变数,横生枝节。
她依稀记得前世交战的城里,并没有阿丽娅的听泉府。
“好了娇娇儿,我得走了。就等你阿兄和爹那边的好消息吧!”岑闻远眉目飞扬,满眼迫不及待。
岑听南不得不整肃了心神:“去吧,对上那木罕,别因为心软伤了自己。”
岑闻远眉头一挑:“你阿兄是这样的人吗?我背后还有千万盛乾将士!”
岑听南:“你知道就好。”
不光有千万将士,还有她和爹娘呢。
营外黄沙漫天。
化冻后的霜雪被滚滚马蹄踏过,洁白的变得污遭一团,厮杀声震天响起,岑听南呆在帐中,从白天等到了黄昏。
却没能等到她的阿兄归来。
反而等来一个意想不到的来客。
“你来这里做什么?”岑听南眉头拧作一团,“前线危殆,若你出些差池——”
话未说完,岑听南的身子已经软了下去。
“你竟然对我用药?!”
第90章 春雷平地起
岑听南昏过去时,李璟澈就一直在旁手抵着额头,垂眼看她。
看这个比他,比顾砚时,比他皇兄皇嫂都小上不少的姑娘。
她是真的很漂亮。
明媚的皮囊,大气的骨相,同那仙子似的孟瑶光比,都不遑多让。
顾砚时被她迷得五迷三道的,也情有可原。
可李璟澈也实在不明白,怎么一个顾砚时,一个皇兄,就都这么栽在女人身上了。
从前,分明不是这样的。
他还记得更小的时候。
娘亲的宫里是长久的隆冬一样的寂静,除了整日悠悠叹着气的娘和一个小丫鬟,阖宫上下就没有别的活物了。
那时路过一只鸟,李璟澈都能欢喜半天。
直到后来李璟湛在先帝面前得了脸,开始渐渐有了话语权,才将他也带去书院。
书院真的很热闹啊。
有吹胡子瞪眼总是生气的陈阁老,也有总会笑眯眯喊阁老不要骂人然后煮一碗热汤面给他们的师娘。更有许许多多的师兄弟,大家凑在一起,谈论国事,学着写疏论,什么都敢说,什么都敢讲,从无禁忌。
李璟澈比几个皇兄小一些,很多东西都听不懂,就喜欢窝在最角落的书桌上歪着头睡觉、看天,望着吵架的皇兄们笑。
那时候的日头总是金灿灿的,带着无限的明亮和温度。
几个皇兄性格各异,如今的端王那时还是二皇子,心狠,胸无点墨,是个草包,又爱现眼,每次说出自己的破烂想法都会被陈阁老摇头叹息地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