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她越说眼泪越止不住。
  “我从没怀疑过他。我早知有人要诬陷我爹爹,要害岑家满门,我想过是端王,甚至想过是北戎的人,但是唯独没有想过会是他。”她的声音很轻,怕惊扰什么似的,“我实在太没用了。”
  早知有人要诬陷?如何早知?
  顾砚时有心问一问,却眼见着她的眼睛一点点泛起红来。
  小姑娘抱着膝盖将自己紧紧蜷成一团,无声地流泪。
  他心里又软又疼的。
  只好将人抱到腿上,用温热的怀抱将她一点点填满。
  “不怪你。”他抬起她的下巴,在一片静谧里,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温和地哄,“我们娇娇儿已经做得很棒了。谁也不能未卜先知,你能将自己保护得很好,拖到我来,已经足够。”
  怀里的人僵了一下。
  也许是意识到自己险些说错话,岑听南收起眼泪,吸吸鼻子问:“城拿下来了?我爹爹还好么?”
  顾砚时静默了几息。
  岑听南的心一下子揪紧了,拽上他的衣袍:“怎么了?是我爹出事了么?顾砚时你说话呀。”
  顾砚时叹了口气,缓声道:“你阿爹没事,城也按照计划拿下来了。阿丽娅只
  是个什么都不会的,那木罕在城外被你阿兄牵扯住,来不及驰援。”
  岑听南松了口气。
  顾砚时感觉到怀里的人动了下,寻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攀上他的脖颈。
  他哑然失笑,瞧他一手养出来的小姑娘,这熟门熟路的。
  “只是娇娇儿,还有别的事,你稍微做一下心理准备。”他的嗓音闷在岑听南的头顶响起,叫她刚放下去的心又高高提起来。
  她拉开距离,不吭声,满眼警惕地看着他。
  那架势,仿佛只要顾砚时说出不好的消息,就立刻要捂住耳朵跟他划清界限。
  自欺欺人的小家伙。
  顾砚时脱下大氅,将人裹得严严实实,牵起她的手:“出去吧,见了你就知道了。”
  -
  出了院子,岑听南才知晓自己被关押的地方原来就是她们一直暂住的城内别府。
  绕过熟悉的回廊,岑听南跟着顾砚时进了空置的后院。
  冲鼻的血腥气几乎要将她吞噬。
  所有人都在。
  见到岑听南,玉蝶红着眼圈冲上来,哽咽开口:“姑娘,我又没保护好你。”
  “傻姑娘,你没事就好。”岑听南安抚了一句,心头却莫名有些慌,“和顺也没事吧?贺兰朔风呢?”
  “和顺没事,去传信回京了。至于贺兰朔风……”顾砚时顿了顿,握上她的手,“他在另一个院子,李璟澈叫人挑了他的脚筋。”
  岑听南只怔了一息,立刻就要往外冲。
  被顾砚时扯回怀里按住。
  他压低了嗓:“别担心。受伤的时间短,我带着医士直接过来,备了最好的药,医士看过,不会影响他后半生行走。”
  “只是行走吗?”岑听南眼里盈了泪,不可置信,仰头质问,“他那样一个向往自由的人,你跟我说只是不影响行走吗?那跑呢?跳呢?”
  他还能肆意地穿行在这世间吗?
  如果只是为了保护她,那对贺兰朔风来说何其残忍?
  凭什么,凭什么他要为一个不相干的人,赔上自己的后半生。
  哪怕这个人是岑听南自己,她也不能接受。
  顾砚时见到她的痛苦,也有些动容:“只是暂时的。我已经叫和顺八百里加急传讯,调最好的太医动身过来,我们明日也启程回上京城,路上便会接上太医还有最好的药,一定会让他没事的,我保证。”
  顾砚时在胸中微叹了口气。
  贺兰朔风的确是个坦荡而顶天立地的男子。
  他想起随军出行的前一日,他将局势再仔细不过同贺兰朔风说过。
  他说李璟澈必然动手,叫贺兰朔风不必为此拼命,而他也一定会及时回撤。
  贺兰朔风那时只是愣了愣,然后蹙着眉问:“你如何保证你能及时回来?”
  顾砚时沉声:“我不会用娇娇儿的安危做赌注。”
  “但世事难料,你若是什么都能算无遗策,那第一次贺兰泰就不会得手。”贺兰朔风显然并不认可。
  顾砚时沉吟半晌道:“那你便按照你的想法来。”
  贺兰朔风挑挑眉,扬起声:“我当然会按照我的法子来,这次我一定会保护好她。”
  顾砚时闪着眼神将思绪拉回。
  他不得不承认,是他顺水推舟的默许,才将贺兰朔风置于了危险之中。
  这份责任不是娇娇儿的,是他应当担起的。
  无论贺兰朔风对娇娇儿心意如何,顾砚时都一定要将人治好。否则,顾砚时比任何人都清楚,贺兰朔风将会如何成为横亘在他与娇娇儿之间的阻碍。
  顾砚时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岑听南借着他的手让自己站稳,深吸一口气才道:“贺兰朔风暂且不说,我阿兄呢?”
  满院子的血腥味儿,贺兰朔风又安置在别院,那这血腥味由何而来?
  玉蝶哭得又红又肿的双眼,也一定不是为了已经平安的她。
  顾砚时不作声地看着她的眼睛,良久。
  “我陪你进去,但,最好先别哭。”
  岑听南很快懂了顾砚时这句话。
  屋子里婢女流水一样的出入,端着干净的水进来,换了暗黑乌沉的一盆血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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