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他说的青涩而羞怯,“我想明日睁眼看见的第一个人,是阿妁。”
  自从做了那等亲密无间的云雨之事后,蔺九均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丝毫不掩自己的爱意和渴求。
  若是往日,秦知夷肯定要欢欣地再同他闹作一处的。
  但今日,她就要离开了,而她还没有同他说。
  秦知夷敛去异样,佯似轻松,说道,“那你明日要晚些起,我可起不来你那么早。”
  蔺九均温柔一笑,说道,“好,明日我在房里等阿妁来拆白绫。”
  “嗯。”秦知夷应道,尾音带着一丝因说谎而特有的颤抖。
  不多时,药便煎好了,是陈容鸢端上来的。
  她敲了两声门,在门口递给了秦知夷便再度下楼去了。
  蔺九均有些意外,“这么快便煎好了?”
  秦知夷含糊道,“大抵不是什么费时的药。”
  房里,蔺九均一口一口地喝着汤药,秦知夷也是静静地看着。
  房里安静一瞬,蔺九均似乎是察觉到她的目光,突然轻咳一声。
  他转过脸去,说道,“阿妁,虽然你那日说我们早已是夫妻,但当时成亲太过仓促随意,日后我们还是要过三书六礼的,好不好?”
  秦知夷一愣,她没想到,他当真这么在意二人之间的名正言顺。
  “好,我听你的。”没有分量的承诺,秦知夷应得很快,心里却泛起了酸,她分不清是因为什么。
  虽然她想得很明白,她与他初时是恩情,后来不过是你情我愿,日后种种也不过是没有缘分,谁也不亏欠谁。
  蔺九均喝过汤药后,便泛起了困意。
  秦知夷只道估计是药性使然,天色也不早,休憩一会也可,晚饭时她唤他起来。
  那药里其实加了安神药,蔺九均会安安稳稳睡到明日去。
  秦知夷出了房门,对罗大娘他们一一嘱咐道,明日再去叫醒蔺九均。
  秦知夷出了炊记食肆的门,走至一人烟稀少的街角处,陈容鸢已经在那等候多时了。
  秦知夷抬头看见停在街尾的几架马车,她理了理裙摆,头也没回地向前走。
  她的语气里有些寥落,“走吧,陈容鸢。”
  就这样悄无声息的离开,时间会洗刷一切,她会忘了他,他也会忘了她,这段时日终将只是过眼云烟。
  -
  蔺九均睡了很久,她没有如约叫醒他,他虽有些惴惴不安,但他已能感知到窗外天光大亮。
  他在房中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她,等到的是春根进来后,说了一些奇怪的话。
  他恍若未闻,起了身,直到看到他的桌案上放着一封信,上面写着‘和离书’三个字,脑中顿时嗡嗡作响。
  蔺九均已经忘了上次能这么清晰看到目之所及是什么时候了,他现下倒有些痛恨这样的清晰明目。
  和离书上写着‘你我情分、缘分终浅,恩情亦抵,就此一别,愿君诸好。’
  情分浅?
  恩情抵?
  他说不出来话,只觉快要不识字了。
  诸般酸涩涌上心头,喉间觉出一丝腥甜,她竟是这般口蜜腹剑之人,伤人于无形。
  他与她怎能用恩情二字轻轻揭过。
  他攥着信,力道之大,大到快要撕扯碎这张薄纸。
  他踉跄下楼,要出门去寻人,却不知从何寻起。
  街上、茶馆、溪水村都不见她。
  是了,这儿也不是她的家,她也从未和他说过家住哪里。
  他只知道一个青州,和她的名字,宋妁。
  再复光明之日,他坐在她房里的床上,有些恍惚,觉得这几个月是一场镜花水月,好似她从未出现过。
  她的衾被和屋里挂着的几件衣衫,好似还有她身上若有若无的淡香气味,无一不在提醒他,她出现过的。
  好想她。
  好想见她。
  为什么要抛下他。
  他永远是被抛弃的那一个,八年前如此,八年后亦是如此。
  酸涩、苦意萦绕喉间,让他难以喘息。
  骗子。
  骗子。
  说什么不会离开他,说什么夫妻,谎话连篇。
  食肆里,这些天,春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只知道夫人走后,东家就变得很奇怪,他越来越沉闷,话也不爱说。
  虽然眼睛治好了吧,但也只是整日待在夫人之前睡的房间里,不知天昏地暗。
  有一次,春根进去送饭。
  昏黄灯光下,房里已是乱作一团,东家颓靡地趴在床边,他好像看见东家哭了,吓了他一跳。
  他揉了揉眼睛,再仔细瞧去。
  东家已经转了脸,冷声叫他出去。
  第27章 回京
  建安城内,繁荣热闹的长街上,沿着官道中线的尽头,就是繁华巍峨的大夏皇宫。
  红墙砖瓦、高大肃穆。
  京城最近都在热议两件事,其中一件是失踪快一年的长仪公主被找回来了。
  另一件是长仪公主刚回来就同谢太后吵了一架。
  重华宫的西偏殿内,桌边、地上,都落着写有字迹的纸张。
  秦知夷正素着衣坐在桌案前,一笔一划地抄着孝经。
  她已经回到这座熟悉的宫室里待了半个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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