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现在结合程九安的说辞,江牧野明白了,那些壁画和字迹,是有人拿着蜕壳龟被砍下的爪子刻在石头上的。
至于这个人是谁?江牧野暗自思索,觉得多半是他那位曾经“受欺于玄武”的崔家先祖。
都已经颠鸾倒凤过了,只不过“受欺于”,就要了对方的命,紧接着又是曝晒外壳又是埋葬尸体,再然后还把爪子砍下来,拿着砍下来的爪子一笔一划将半真半假的故事刻录在石头上...
固然蜕壳龟欺骗在先,但在江牧野看来,他那能干出这事儿的崔家先祖,多半也不是什么正常人。
往好了说,这勉强算以身饲虎、嫉恶如仇、为民除了害,但以更客观的眼光来看,这不就是妥妥的因爱生恨、相爱相杀么?能干出因爱生恨、相爱相杀这事儿的,怕不是个疯批?
得出这么个结论后,江牧野再看那本崔氏自传,都有种在看疯批心理学的错觉。
见江牧野看向崔氏自传,程九安轻轻晃动手里的书:“虽然我还没看完这本书,但想来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几个字应该是有的。”
“我没看书,有没有不知道。”话虽然这么说,但江牧野心里还是认同程九安的猜测,他外公之前给他讲过的那副字,还有石室甬道上的刻字,洋洋洒洒一大篇,精练出来的主题思想差不多都是这个。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因为其心必异,所以要小心提防、提防到把先前的欢愉时光一笔勾销,提防到一旦发现受过欺骗就要下死手,根本不在意对方欺骗的原因、以及对方有没有真的对其心怀恶意,这可真是...令人唏嘘。
如果李琀在这儿,江牧野挺想就着这么个话题先深入分析,再展开讨论,可惜眼前的人不是李琀,江牧野懒得分析讨论。
但他又不能完全不接话、不发表感慨,万一他表现得太冷漠,程九安实在找不到话题、再被冻走了,那也挺麻烦的。李琀这会儿可是还在程九安房间里,按照俩人先前说好的,江牧野需要硬控程九安半个小时。
“你很认同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句话?”本着有来有往才能不冷场的原则,江牧野这次率先抛出话题。
“算是认同?”程九安想了想,“但在我看来,这句话的意思并不是非同族就包藏祸心,而更接近于非我族类,三观、行径、处事方法都不同,有些对我们来说是错误的、绝对不能做的事情,对它们来说却是稀松平常,没有任何问题的。”
江牧野没接话。
程九安继续道:“就比如说堰州的蜕壳龟吧,在它看来杀人吃人没有任何问题,人类本来就存在于他们的食谱上,但对我们而言,人类不可以被杀戮,更不能被食用,这算是天然的鸿沟,没法儿逾越和无视。”
江牧野还真没从这个思路展开想过。
现在听程九安这么说,他便顺着想了一会儿,作为受过九年义务教育、自力更生考上高中大学,中间还出国交换过两年的新时代好青年,江牧野当然认可人类不可以被杀戮、更不能被食用。
但这种认可,是针对他自身而言的。
他向来不喜欢把自己的想法强加于人,现在可以扩展扩展、换个更大的词——生物。他向来不喜欢把自己的想法强加于其他生物,说白了,江牧野虽然认可人是高等生物,但也没觉得生命可以因为“高等”两个字被划分出高低贵贱。
如果说,江牧野真遇上某种以人类为食的生物,只要那东西没来吃他,他即使有能力,也不会主动去干掉对方。当然,如果对方要吃了他,那江牧野还是会出手——但不是出于吃人是错误的、应该被干掉这个前提,而是出于自身生命安全高于一切的准则。
不过,这些想法江牧野没打算和程九安掰扯。
估计是看江牧野挺久没出声,程九安以为他听进去了自己的话:“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对吧?李琀跟我们不是同族,他的很多想法、行径和做事风格,跟我们有着天壤之别,离他太近对你没有好处。”
“怎么又绕回李琀身上了?”江牧野挑眉,看了程九安几秒钟,笑起来,“你说这么多,不就是等着我问你李琀是什么吗?”
程九安也跟着笑了:“那你想知道吗?”
“想啊。”江牧野说,“怎么可能不想呢?”
但在程九安开口前,江牧野又补充:“可我不想问你,我要等李琀亲口告诉我。”
程九安一愣。
回过神,程九安推了推眼镜框,审视江牧野片刻,目光最终落在江牧野颈间:“你脖子上的牙印是李琀咬的吧?你就真不怕被他吃了?”
“你脖子上的牙印还是徐星辞咬的呢,你怎么没怕被徐星辞吃了?”江牧野不答反问。
程九安被噎,缓了几秒才道:“徐星辞是人。”
“我信李琀。”江牧野说。
这话说完,江牧野不等程九安有什么反应,先抽回程九安手里的崔氏自传,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他之前和李琀约好的硬控三十分钟,现在时间到了,他可以送客了。
看他这动作,程九安沉默着起身,走到门口后,他回头又看了江牧野几眼:“你刚刚说二楼走廊有血迹,是人的血迹吗?到底是怎么回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