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他疯了？”“对着空地干什么？”“什么金乌大人……”
  男人呆愣在原地。
  .
  皇城的地理位置原是在北方，正处夏季艳阳高照的时候，但经过了半个多月战争摧残的皇城漫天阴云滚滚，正午时分却不见半点阳光，天空也好像被地面上的血色沾染，呈现一种诡异的褐红色的浑浊天色。
  落日走过了一个又一个往日繁华的街道，除了哀嚎声，尽是死亡。
  无数冤魂仰天咆哮，在经过她的身边的时候怨气也没有减弱半分。
  一瞬间，人间宛若地狱。
  落日行走在这样一个阴阳交融的世间，并没有伸手救下一个人。在她的眼中其实并没有外族人和本国人的概念区别，都是一样的，这里的所有人都被一股浓重的死气所笼罩着。
  到处都是一副生机断绝的样子，这很不正常。
  上万年来，她诞生至今也没有见过这样罪孽深重之地。无论是手持屠刀割下头颅狂笑的士兵，还是躲藏起来暂得一丝喘息的孩童，浓浓的阴气和黑色的因果线从天降下，缠绕住了每一个生灵。
  这不是大势流年就可以引出的阴煞，这里已经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熔炉。
  包括她在内，有人或物在不知何时斩断了这个世界的经脉，想要祭天得道。
  怪不得在她这次醒来，总觉得这个世界的神灵少的有些过分。
  是她远离尘世太久，是她的错……
  神降于世间，受人间香火，自然不能置身于世外。
  落日继续行走，化一只红翎金乌飞上上空，双翼展开足有数百米宽。遮挡住天空中的血日，清鸣一声，瞬间天空中密密麻麻纠缠的因果线竟然尽数断裂！
  那些线常人看不见，但是却可以看见那只隐天蔽日的金乌，穿透力极强的叫声好似可以穿透人心。霎时间，整个皇都的人都纷纷抬起头看去。
  只见原本神气凌然的神鸟，在天空上方盘旋了几圈，天地好像也忽然明亮了几分，阴暗之气消散了许多。
  众人也忽然觉得萦绕在心头压抑之气一扫而空。
  “神啊！啊啊啊！”绝望的人冲上街头跪地呐喊，心中不知为何多了一股希望。
  神明降世！他们怎么可能会被杀尽！
  然而，这份希望并没有持续太久。
  几声枪响，跪在街口的人们一个个地倒下，临死之前看到天空中的神鸟也好似遭遇到什么极其痛苦的攻击，身体扭曲了一下仰颈悲鸣阵阵。
  金色的羽翼在天空中散落地面，化作一场雨，淋在地面上，混合着地面上的血水变成涓涓细流，冲刷着罪恶。
  这样的尘世，神明也救不了任何人。
  ……
  这是落日早就知晓的结局，能够成就这样大的一个熔炉，恐怕陨落的神也不差她一个了。
  但是，就算放弃这一副神躯就此消散，她也要试一试。
  落日落在满是血污的地面上，发丝披散身上尽是烧焦的痕迹。她慢慢爬了起来咳出一大口血。
  她没有消散，反而获得了一副人身。她向前跌跌撞撞走了几步，在大雨中嘴角慢慢露出一抹笑。
  也不算很亏，用一场神罚换得一个世界的一丝生机。
  .
  林臻就是在那时候出现在落日眼前的。
  她不知何时走到了一座陌生的寺庙前，神力化作的大雨冲刷着地面的血污，也只是下了不到一个时辰就渐渐停歇了。
  天空的阴云散去，几缕天光照射了进来，像一条明亮的丝带，恰好飘散在寺庙的上空。
  她眼前的是一个由尸堆堆积而成的尸山，一个早已死去的女人僵硬地跪坐在最上面，将一个气息刚刚断绝的襁褓捧过头顶，显然她是想给孩子挣得一份生机，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还在像神佛祈祷。
  女人面色痛苦，却在天光照射过后换上了一副祥和的面庞。
  落日眸中震颤。
  在这一刻她看到了隐约的神道似一座隐入云层大山立于她的面前，想自己发出提问。
  你是谁？
  既然选择了这样一条死者之道，可清楚你是谁？
  神明还是凡人。
  神与凡之间，又有什么区别……落日垂下眼眸，如若没有悲悯，她选择这样一条从神明坠入凡尘的向死而生之路，也许就是另一个悲剧的开始。
  我是救世的神。
  她在心里回道，一步一步走上那座尸山，将襁褓抱在怀中。
  一瞬间，原本消失殆尽的神力回归本身。
  落日眼中眸光闪烁，手中流转出一股温热的神光，缓缓没入到那个婴孩的眉心。
  下一刻，孩啼声响彻这一方天地……
  神明不可干预人世的生死，这是因为一旦插手就会沾染由此多出来的因果，和这个人产生千丝万缕的联系。
  但是她并不后悔，只是那时的落日没有想到，许多年后这个在她怀中新生的婴孩有一天会成长为一个倔强的少女，以凡胎血肉挡在她的面前，替她
  承担下她所谓的后果。
  她说，她是她的信徒。
  可是她不知道，在那道光照在她身上的时候，她就注定会为了她踏入无数次那条因果宿命之中。是她救了她，让她才没有在熔炉中失去自我。
  骤然拥有神力而失控的肉身神，才是那个熔炉里最后、最关键的燃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