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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月隐想到这里眉开眼笑地把钱揣进了裤袋,那之后江克柔便断定月隐是个见钱眼开的角色,每次都把便利店的找零宝贝似的奖励给月隐,月隐每次也都很宝贝地接过去收好,两个人至此仍旧在延续这个幼稚的找零游戏。
  “我自己开车去好了,你不是给了我一沓加油站的代金券吗,我继父留下的那辆车估计还能再战几年,虽然破了点儿,但每次接我妈妈回家的时候都能派上用场,咱们青城的出租车司机好像都不愿意接待醉鬼。”江克柔回身给月隐倒上一杯热气腾腾的麦茶。
  “这是什么茶?这样好喝。”月隐举着茶杯好奇地问江克柔。
  “麦茶,二十几块一大包,每包里有两百袋,你喜欢等下我给你拿一包。”江克柔坐到月隐身旁抬手给自己倒上一杯,麦茶湿漉漉的热气扑向她鼻尖与脸颊。
  江克柔喜欢在饭后泡上一壶麦茶,消食又解腻,夏天她会在早起时放一壶在冰箱里,等下午从学校回来时咕咚咕咚喝上一大杯。
  “我妈看到估计要发火,算了,我不想给自己找麻烦。”月隐连连摇头。
  “月隐真是妈妈的好孩子。”江克柔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随后又感叹,“我又何尝不是呢?”
  月隐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复江克柔,她觉得那好像不是一句夸赞。江克柔与她两个人的家庭境况完全不同,可她们似乎都在用一生在做一件事,那就是讨好各自的母亲。
  江克柔的母亲总是给她找很多的麻烦,令她受累操心,月隐的母亲则是总在生活里圈画下许多条条框框,月隐得如踩钢丝般一路小心翼翼行走,万万不能越界。
  月隐认识江克柔是在大一那年,青城大学组织新生军训,江克柔就站在月隐的前排,每每练习军姿月隐的目光便会自然而然地落在江克柔后颈,她的长发偶尔会从迷彩帽里掉下来两缕,熨帖地沿着颈子打上一个圈,她会趁教官不注意用袖口擦额角细密的汗珠,双手时不时地抻一下迷彩服下摆。
  她脚上的袜子总是洗得像冬季的雪一样洁白,她总是在休息时一边和大家聊天一边用湿纸巾擦拭运动鞋的底边。她有一根白发贯穿了头顶仿佛是一道划分稚嫩与成熟的边界线。她口袋里的钥匙会随着踢正步的动作发出金属磕碰的哗啦响动。
  她生理期向下弯腰时裤子上会隆起两道卫生巾的边缘印痕,两道印痕中间的布料会随着她起身的动作泛起三两道细长褶皱。她总是能在同学们不小心受伤时飞速跑到书包前翻出绷带、药水与棉签,如同一个小护士般利落而熟练地帮对方处理伤口。
  月隐不知为何时常常会留意江克柔身上的各种小细节,偶尔她会因为自己观察得过于细致而认真怀疑自己是否变态,等下一次列队时,月隐依旧会在炎炎烈日下无比仔细地观察江克柔,月隐在江克柔面前根本无法克制自己想要深入了解对方的本能。
  年轻的教官命令大家两两一对做仰卧起坐,江克柔双手按着月隐的小腿认真地计数,她的汗水滴落在月隐裤脚与袜子之间裸露的皮肤,月隐感受到那滴温热腰部一瞬间泄掉了全身的力气,只觉得自己仿若陷入在夏末秋初的一场美梦里。
  新生们休息时教官解散队伍,月隐与大家席地而坐,江克柔看到月隐散开的鞋带便探出身子三下五除二系好,月隐吃惊地对江克柔说谢谢,江克柔摆摆手对月隐说她的行为完全是出自惯性,因为自小家中就有两个妹妹需要她照顾,一个小她三岁,一个小她六岁。
  “那你父母为什么不替你分担一些呢?”月隐抬起头不解地问江克柔。
  “我妈妈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醉鬼,她总共经历过三次婚姻,我的第一任继父是个家暴狂人,那个男人把我们母女几个当成沙包一样捶打,我的第二任继父在四年前离家出走,那个老色鬼走与不走在精神层面对我根本无法产生任何影响,反倒使我少洗了不少脏衣服,少刷了很多次马桶。”江克柔在第一次见面时就那样如话家常般地对月隐讲述她的生活,她好似并不会为自己糟糕的父母与破碎的家庭感到难堪,她对自己的人生境遇冷眼旁观,仿若身处另外一个未知的宇宙。
  那一瞬月隐觉得自己平日里在家中所受的规训与委屈在江克柔面前都不值一提,原来她的同龄人竟在如此疲惫地活着,可月隐在江克柔脸上看不到丝毫背负一家生活的沉重,她仿若已经被岁月打磨成毫无棱角的石块,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命运给出什么她都乖乖伸出双手去接受,她好似命运路途中一个无比虔诚的朝圣者。
  第9章 chapter 009
  何千舟时隔六年鼓起勇气再次迈入妹妹小世的卧房,虽然母亲早已差人将屋里的衣物与玩具清空,她的脑海中依然残存许多旧时回忆。何千舟偶尔会幻想,人如果可以彻底清空记忆就好了,她的人生中有太多过往渴望被岁月消除。
  阿行穿着琴姨送来的睡衣抱着膝头坐在墙角,那孩子的头发湿哒哒,仿若刚刚穿越一片潮湿的雨林。何千舟想一定是陌生的环境令她心中感到害怕,母亲与自己对阿行而言不过是仅有两面之缘的陌生人。
  “阿行,你的手会不会很痛?”何千舟走到墙角牵起阿行缠绕纱布的右手,她被恶犬咬伤的腿上又传来一阵隐痛,几个小时前服下的止痛药正在渐渐失效。
  阿行摇摇头示意何千舟不必为此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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