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魏如愿前脚一出门,河笙后脚就用袖子擦擦眼泪将外卖盒扔进垃圾桶里,她不想吃麻将馆那些糟老头老太的剩食,天知道那些人吃饭的时候打没打喷嚏,喷没喷口水。
“那个小畜生打的……”河笙脑海里再一次浮现出母亲魏如愿的那句回答,原来是阿行对母亲实施了报复,她初听觉得十分震惊,后来冷静下来一想,那个怪家伙的行事风格从来都不能用常人的思维去猜度。
河笙躺在床上一边回味母亲那句话一边认真思考,为什么自己在家中被欺凌的时候从来没想过反抗呢?她平时最多是趁着母亲酒醉的时候怼几句消消气,如果倒霉遇到母亲故意装醉,她还要额外挨上一顿毒打。
那一瞬河笙不知为何竟然共情了阿行的作法,但仅仅是一瞬。孩子对妈妈动手,细细想来还是太荒唐,那孩子身上果然还是兽性太重,那股阴暗劲头一上来行事生猛得就像是一头野兽。
“妈妈,你没有男人会死吗?”河笙至今还记得九岁那年她放学回家时听到阿行站在厨房门口问魏如愿,那时的阿行还不是个小哑巴,她脑袋里每天都装着许多荒诞离奇的问题,活脱脱一只充满问号的小喇叭。
“小畜生,不会说话就不要说,你是想变成哑巴吗?”魏如愿从案板上抓起菜刀冲向年仅六岁的阿行。
阿行背着书包一口气跑到巷子深处的食杂店,江克柔与河笙在母亲入睡后才敢把阿行从街上带回家。
“阿行,你以后在家里不可以乱说话,妈妈生起气来像大灰狼一样可怕。”大姐江克柔总是私下偷偷嘱咐她,可她从来都听不进姐姐的劝告。
那个家伙的存在就相当于这个家中的一颗定时炸弹,你永远不知道她的脑子装着什么怪异想法,你永远都猜不到她的嘴巴里下一句会吐出什么令人瞠目结舌的话语,所以母亲魏如愿在三个孩子之中最讨厌的就是她。
母亲一语成谶,那年八月下旬某一天六岁的阿行突然开始不能张口说话,魏如愿乐得耳根清净半次也不肯带阿行去医院,倒是小姨魏如念总是利用假期带着阿行一间一间医院地做检查。
即便两个人努力到最后那个家伙依旧无法张口说话,阿行在小姨的耐心陪伴之下一点一点学会了手语,阿行不得不学会适应面前这个无人聆听的世界。
阿行与小姨之间的情谊听起来确实十分感人肺腑,可是那又怎么样呢?小姨最后还不是一个人去了国外。如今已在国外结婚生子的小姨已经通过试管婴儿技术成功怀上了一对属于自己的双胞胎,世界上再也无人关心阿行那个怪胎。
第18章 chapter 018
何千舟回到家中时阿行正在小世房间的窗口发呆,琴姨说那孩子音乐也不肯听,电视也不肯看,阿行就像棵枯树似的那么站在窗前等了何千舟一整天。
“阿行,你姐姐托我给你带过来的东西。”何千舟将江克柔带给她的整理箱转交给阿行。
阿行伸出大拇指向前弯动两下对何千舟道谢,俯身将那个粘了许多贴纸的整理箱推进写字桌下的空隙,那孩子似乎没有一点想打开查看里面物品的意愿。
何千舟喜欢阿行一点一点将痕迹铺满这个承载许多旧时回忆的房间,她相信终有一天阿行能够成功覆盖掉那些关于妹妹小世的记忆,那样她今后的人生便会减少很多痛苦。
“小姐,你该吃药了。”琴姨走进来递给何千舟几片药和一杯温水。
何千舟将药片放进口中仰着头咕嘟咕嘟喝掉杯子里的温水,她早已对它们的味道厌恶至极。
“你生病了吗?”阿行双手在胸前比划着问何千舟。
“嗯。”何千舟点点头将水杯还给琴姨。
“什么病?”阿行又问。
“要死的病。”何千舟不知为何突然想捉弄一下面前这孩童。
阿行闻言像是被点了穴一般呆愣愣地站在那里凝望何千舟,那双眼眸中先是悲痛,又是怜悯,继而流露出一种何千舟猜不透道不明的复杂情绪。
“傻瓜,我在骗你,我得的是一些精神方面的疾病,它们根本影响不到我的寿命。”何千舟见阿行听得如此认真便不忍心再继续捉弄她。
“呜呜呜……呜呜呜……”何千舟只见面前的少年好似突然间泄掉抵在胸腔的一口气,双肩垂落下来扑通一声跌坐在地面,那孩子一边抽泣一边用手背擦滴滴嗒嗒滚落下来的眼泪,扯着脖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那一刻何千舟才意识到原来阿行真的是个孩子,她终于做了孩子该做的事——悲伤时放声哭泣。
“阿行,乖,别哭了,对不起,我不该骗你。”何千舟带着一脸抱歉走过去将阿行从地上抱起安置到小世床边,那孩子在何千舟怀中依旧佝偻着身体无法停止暴雨般的抽泣。
“阿行,我何千舟发誓这辈子再也不会骗你,我答应你一定会健健康康活到百岁。”何千舟将阿行的脸颊埋在自己胸口轻轻晃动身体,阿行温热的眼泪透过薄薄衣料打湿她衬衫下的肌肤。何千舟在那一瞬难以避免地再一次想到六年前小世的离去,那种痛的感觉仿佛是在进行一次艰难的蜕皮。
那个被捉弄的孩子终于在何千舟安抚之下一点点停止了抽噎,何千舟双手捧起阿行湿漉漉的脸长久地凝视她红通通的眼睛。
“精神方面的疾病指什么?”阿行用手语问何千舟。
“精神方面的疾病是指……一种快乐不起来的病。”何千舟不知道久居偏僻白鹿镇的阿行是否会懂得那些拗口的心理学名词,便选择了一种最为容易理解的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