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我去给你做饭。”江克柔用袖口擦干眼泪来到厨房料理台,月隐的房间没有电饭煲,江克柔便用仅有的一口锅蒸了饭,等饭蒸好后又继续用那口锅给月隐炖鱼。
“饿了。”月隐站在料理台旁用手掌摩挲自己的胃。
“我再也不允许你瘦成这副皮包骨头的样子。”江克柔说着说着又抹起了眼泪。
“傻姑娘,又哭了,羞不羞?”月隐凑过去刮了刮江克柔的鼻尖。
“你厨房里只有一双筷子,怎么办?”江克柔泪眼朦胧地抬头问月隐。
“我可以从方便面里拆出一副叉子。”月隐揭开一盒方便面的塑料盖。
月隐家中没有餐桌,两个人把饭菜端到沙发前的茶几,两个人一边看纪录片一边吃可口的饭菜。江克柔照旧把月隐的饭碗盛得满满当当,彼时她觉得两个人好似一对在一起多年的情侣,安静地吃饭,安静地陪伴,安静地老去……
江克柔从来都不敢设想她与月隐两人之间的未来,即便月隐现在已经成功地脱离了月家,她却依然无法摆脱腹中怀有新生命的魏如愿。江克柔不可能放任家里再出现第二个阿行,她不想再眼睁睁地看着母亲把一个原本聪慧可爱的孩童变成没有痛感的怪物,她此生都不想再做一次袖手旁观的帮凶。
两个人吃过饭后江克柔便开始拉着月隐一起打扫房间,她在自己的破烂生活里已经自顾不暇,平日里做不了月隐的田螺姑娘,便手把手教她做一些基本的家务。
“月隐,你看这个拖布放到最低向下压就是清洗,向上提一截卡住再下压就是甩干。”江克柔为月隐讲解如何使用超市里售价二十九块八毛钱的拖布桶。
“月隐,清理料理台时先用湿抹布擦一遍,再用干抹布擦一遍,抹布用完了一定要悬挂晾干,否则会发霉。”
“月隐,铺床的时候要把床单边缘像我现在这样折叠然后压入床垫四角,它就会稳稳地贴着床垫,既不会来回乱串又不会产生太多褶皱。”江克柔半蹲在床边为月隐一遍又一遍地示范。
“克柔,你什么都会,真了不起。”月隐一脸羡慕地称赞。
“这有什么了不起,这些都是我每天都在做的事情。”江克柔一边回答一边将月隐的枕头重新放回原位。
“短发真是舒服。”两个人铺完床单后月隐冲着窗外渐暗的天色感叹。
“你妈妈见到你剪短发反应一定很大吧?”江克柔心疼地看着月隐细长瘦削的背影。
“我妈妈,她见到我短发的样子暴跳如雷,她指着鼻子骂我不男不女,骂我不跟家里打声招呼就擅自减掉长发行为堪比逃婚恶劣,骂我目无尊长不懂规矩对不起月家的列祖列宗……”月隐熟练地点燃两根烟,一根递给江克柔,一根送到自己唇边。
“阿姨的话未免太重了。”江克柔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月隐。
“难道短发是男人专属吗,难道剪短发就意味着想当男人吗?我只不过是选择了一个令自己身心舒服的发型而已,人们到底什么时候开始对不同性别的发型要求如此苛刻呢?”月隐一边吞云吐雾一边向江克柔倾诉她心中的困惑。
“月隐,别难过,我觉得短发十分适合你清秀的五官,阿姨的审美可能已经跟不上时代了,如果你不信,我们明天一起挨个儿去问系里的同学,咱们这般大小的年轻人肯定都觉得你短发更加好看。”江克柔试图为在母亲面前遭受打击的月隐重拾信心。
“我妈妈或许在那一刻彻底明白梦想的肥皂泡即将破裂,她这辈子再也不可能如法炮制规训出第二个月谣。”月隐手里的烟头明明灭灭。
月隐其实明白减掉短发其实只是一系列事件的导火索,母亲暴怒的真正原因是月隐不肯再做月家的提线木偶,月家能容得下一百个毫无自由毫无自我可言的贤淑月谣,唯独容不下一个活生生的人。如果一个物体有了思想,那么就意味着终身出局。
“阿姨早点不抱那种希望也好,你绝对不能再走月谣的老路了。”江克柔突然觉得离家对月隐来说或许也不是一件坏事。
“是啊,明明那是一条死路,我母亲却偏偏要让我走。”月隐抬头凝望窗外暮色中像火一样燃烧的晚霞,“克柔,你一定觉得我离开家很痛苦吧?
“你从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如今什么都要靠自己……”
“不,克柔,我离开了家反而觉得解脱,我这辈子从来没有活得这么轻松快乐过,我再也无需被最亲近的家人用挑剔的眼光来审判,我再也不用在每周一战战兢兢地踏上我的断头台——体重秤。
我在离开家之后忽然就明白了河笙口里所说的那种飞鸟的感觉,我宁愿做一只在风吹雨淋中迁徙的候鸟也不愿意做贵族鸟笼中的观赏物,我不想再做钱权游戏之中脑中空无一物的玩偶,所以,克柔,你千万不要担心我。”月隐当然看得出江克柔心中对自己的担忧。
第48章 chapter 048
那年元旦过后一个月,青城大学戏剧社团期末尾在小剧场上演了《玩偶之家》,何千舟在演出前几天放学时收到江克柔送来的两张入场券,那个磨人的社团前辈依旧像从前一样打不通电话就等候在教室门口。
“《玩偶之家》的入场券,咱们社团成员每个人一张,我又向剧组多要了一张,你周三下午可以带阿行一起去小剧场看表演。”江克柔将手里的两张入场券直接放进何千舟黑色大衣口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