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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钟夫人的女儿倒也是个美人胚子。”
  “只可惜正明没能留下个一男半女。”
  宾客之中不时有人交头接耳。
  屋顶样式古老的时钟于阴郁氛围中清脆地鸣了一声,浅唐学校数百名男女教师应着钟声陆续涌入告别厅,低微交谈声与嗒嗒嗒嗒的脚步声顷刻间不绝于耳。
  这时一声悲戚不已的女性哭腔一路横贯半空,前调拉得长长的没有收尾,似谈话间被中途打断的句子,残缺漂浮在告别厅顶空,等待众人回过神后再次被拾起。
  宾客们不自觉地齐刷刷扭过头顺着声音发出的方向张望,原来是浅唐学校一名年近五十的女教师因过度悲痛一头载倒在地。
  同事们七手八脚地从女教师外套口袋里掏出装在小葫芦瓶内的急救药丸,倒在手掌上几颗慌慌张张喂下去,隔了一小会儿,女教师低垂着眉头缓缓睁开眼,扭曲的五官渐渐舒展开。
  南旗招来工作人员一同将其扶到紧邻的休息室,女教师弓着腰一边抽泣一边拖拉着双脚前行,整个人虚弱得如同一枚被暴雨砸落到柏油路面上的残叶。
  南旗打休息室出来到外面掏出打火机点了根烟,雪比初来的时候下得更大了些,夹着烟卷吞云吐雾的时候南旗无意间瞥见门口石阶下七零八落摊着一地白色胸花。
  那些前往吊唁的宾客们似约好了一般,前脚刚迈出告别大厅,后脚便摘掉衣襟上的白色绢布花朵。
  冬日寒凉的北风将垃圾桶内溢出的白色胸花吹向半空,那些孱弱惨白的花朵被风拉扯着四处游荡而后被遗弃到积雪的路面,任由来来往往的宾客们用脚掌将之踏成一片稀烂。
  猖狂的北风卷着细小的雪粒迎面袭来,南旗背过身去一边吸烟一边隔着落地玻璃窗钻研着母亲。
  陈白羽从始至终都保持着那副端庄宜人的姿态,双目泛红却不流露出过度悲伤,面色憔悴却不显露出半点疲态,因为极度克制,反而更令看客们心中生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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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悬挂着建筑公司楼盘宣传横幅的小型直升机在城市上空盘旋,华丽的建筑物巨幕上正播放着目眩神迷的时髦广告片,细长的分针沿着表盘在手腕上悠哉悠哉地画出一条半圆的弧线。
  西装口袋里调整成震动的手机屏幕被来电点亮,耳机里传来电话进入的提示音,夏律师通知南旗十分钟后即将进入宣读遗嘱的环节,南旗闻言跺跺脚抖落掉身上的落雪,扔掉只剩些许碎屑的空烟盒,重新融入身后压抑的场合。
  “本人去世之后……
  华西路103号住宅书房中十三幅字画收藏均赠与老友董延庆……
  华西路103号住宅当中饲养的三条宠物狗、两只巴哥、一只鹦鹉均归赠与老友陈一朋……
  景阳路36号住宅内的全部藏书均赠与老友郁树……
  景阳路36号的住宅由女儿钟南旗继承,并委托女儿南旗代为照顾忘年老友郁树……
  除以上罗列各项,本人名下其余所有现金、存款、股权、债券、不动产等均归爱妻陈白羽女士所有,并委托陈白羽女士为一直接受钟家资助上学的优等生们继续提供资金援助。”
  夏律师宣读完毕遗嘱,钟家那名德高望重的长辈上台宣布告别式结束,陈白羽简单致谢几句便鞠了个躬退到一旁,五湖四海赶来参加仪式的宾客们就此一一退场。
  “那个晕倒的女教师叫什么名字?”陈白羽望着人们远去的背影低声问南旗。
  “我不清楚。”南旗被母亲从沉思当中拉扯出来,沉闷地摇头。
  “那个郁树老先生又是什么人?为什么以前从没听你钟叔叔提起过?”陈白羽脸上终于显露出疲累的样子。
  “大概是钟叔叔从前的旧相识吧。”南旗双手插着口袋杵在一旁蹙着眉头猜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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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花板上的灯光蓦然地暗了下来,转眼告别厅中只剩下零零星星几个人。
  两名二十岁出头的年轻男性职员正在踩着折叠梯子摘掉钟正明满面谦和的相片,另外三四个工作人员正在有条不紊地撤走数以千记的黄白色花朵以及写着挽联的巨大花圈。
  南旗与陈白羽处理好一系列收尾事物之后准备离开告别大厅,这时正前方黑白led横幅蓦地一闪,长方显示屏换上一个陌生且遥远的名字。
  陈白羽不由得停下前行的脚步回头望了一眼,告别大厅内穿着统一制服的工作人员们依旧四处奔忙着。
  那些人在正全心全意准备迎接下一场全新的告别仪式。
  第 2 章 来客
  许思怡搬走没几天顶楼的空屋便搬来一家新租户,貌似是三口之家,那家的年轻人似乎日日彻夜玩游戏,三更半夜时不时爆出几句国骂,偶尔高兴时便会扯着嗓子高歌一曲,南旗睡眠质量突然大幅度降低,这阵子早起格外吃力。
  母亲陈白羽近期忙着处理钟叔叔遗留下来的一系列公私事物,现住宅书房内的十三副字画、三条宠物狗、两只巴哥、一只鹦鹉已经于上周交割完毕,近几日陈白羽差人将景阳路36号的住宅透透拾掇了一番,不停打电话催南旗速速搬迁,南旗巴不得早日摆脱新租户的噪音攻势,得空便开始一顿整理。
  所幸南旗行李并不多,打包装箱只花费两个钟头的时间,两个旅行箱横叠着塞入老式桑塔纳后备箱,两箱生活用品及办公用品并排放在后座,副驾驶位上摆着许思怡赠送的微波炉和电水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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