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茵茵,现在的情况是那位老人在回家路上不慎掉落到丢失井盖的下水道里,由于老人年事已高并且身体相当孱弱,抢救无效当场死亡,因此死者家属要求方医生承担责任。”严一舟摆手示意后排的同事停止记录询问笔录。
“可这件事情上方医生有什么责任可承担呢?”简茵对此感到十分不解。
“死者家属认为雨伞的存在分散了老人在步行时的注意力,并且在一定程度上遮挡了老人的视线,方医生送伞这一行为间接导致老人没有留意到脚下的井盖,从而间接致使老人身亡。”严一舟耐心地同简茵解释死者家属对于此事件的单方面见解。
“可老人的去世很多人都负有责任不是吗?家属最应该起诉的难道不是拿走井盖的小偷?还有他们自己,为什么不好好照顾老人?为什么放心让年迈的老人深夜一个人走在街上!”简茵积蓄已久的眼泪从眼眶当中失控地挣脱出来。
“严格的说这件事情属于‘意外事件’,关于‘意外事件’,刑法第十六条之规定:行为在客观上虽然造成了损害结果,但是不是出于故意或者过失,而是由于不能抗拒或者不能预见的原因所引起的,不是犯罪,对行为人不应追究刑事责任。1但民事责任需不要负责还要等调查结果。”严一舟给出令简茵忧心的答案。
“一舟哥,我理解不了,这件事情已经超出我的理解范围了……”简茵回味着严一舟给出的答案艰难地摇头。
“茵茵,你的心情我能理解,我们会尽力还方医生清白。”严一舟叹口气拍了拍简茵的肩膀低声安抚。
那天傍晚简茵一个人在方童公寓的走廊里徘徊了很久,脑海里不断演练着见面时的场景,面对墙壁另一头身陷泥沼的方童,简茵内心焦急而又束手无措。
“茵茵,你是要去隔壁找阿童吗?”蒋郁不知何时在简茵身后推开房门。
“蒋郁,我现在可以去找方医生吗?我不知道这个时间点合适不合适。”简茵低着头不安地摩挲衣角。
“阿童一向喜欢你,你去陪陪也好,恰好我这里有几件东西要给阿童,你顺手帮我一起送过去去可好?。”蒋郁回身指指背后的房门。
“当然没问题,我要带什么过去呢?”简茵目光里带着疑问。
“出口。”蒋郁回房间取出一摞花花绿绿的键盘递送到简茵怀里。
“可这……”简茵看着手里的键盘欲言又止。
“阿童参加工作之后在医院里遇到过很多不开心的事情,整个人变得越来越沉默寡言,那时我为了让阿童能活得像从前那般简单快乐,便把江扬从前用来发泄情绪的方法依样教给阿童。
那个发泄方法严格说起来其实很笨拙,感觉心中情绪郁积已久的时候找来一把废旧键盘,用尽全力把它摔在任何你想摔的地方,让它折断,让它键帽四处飞溅,待心绪安全归于平静之后再重新找回所有迸溅的碎屑,把破碎的键盘一处处黏合好,把滚落四处的键帽重新安放回它本来的位置,末尾随便找一个垃圾桶扔掉无用的键盘尸体,扔掉不快,扔掉不合心意的自我,以崭新的面貌重回生活。这方法对从前的阿童来说十分有效,至于现在,我不知道。”蒋郁讲完这段话便利落地关上房门,留简茵一个人站在空荡的走廊中抱着一摞键盘独自体会。
作者有话说:
1引用自《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
第 50 章
简茵连按了几声门铃,房间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
“茵茵,你来了。”方童面容有些憔悴。
房间里空气异常沉闷,简茵俯身将抱在怀中的一摞键盘放置到一旁,径自走过去把窗子推开一个缝隙,清新的空气迎面灌进领口。
“方医生,老奶奶的事不怪你,你不要伤心。”简茵满眼心疼地看着方童。
“茵茵,不要为我担心,事情我想的通,只是最近我对自己有些失望。
我每天在医院里工作,见惯了生生死死炎凉世态,很多时候感觉自己早已麻木不仁,可是这次的事情却很不一样,要说道理我都明白,可是心里那道槛真很难迈过去,毕竟是一条命,活生生的命,只要我再心细一点点,只要我再向前迈一步,事情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我这个人从小被母亲娇惯得不成样子,成年以后努力的去学习照顾别人,学习去设身处地为别人着想,可总是适得其反,那天我既然能把伞给老人,为什么不索性直接把老人护送回家?八十多岁的老人,顶着瓢泼大雨在街道上穿行,我当下居然完全没有任何担心,所以其实这才是我自私的本性,自私的人永远心里装的只有自己,没有别人,再刻意掩藏也是没用,一切都是本性使然。”方童低垂着头隐在沙发一角。
“不是那样的,阿童,你又不是救世主,何必要承担起全世界。”简茵走过去把方童搂在怀里轻轻地摇晃着。
那一刻在方童的脆弱面前简茵的心早已在顷刻融化成一潭波涛粼粼的碧水,恨不得一瞬间将长大成为可以给方童带来密实安全感可以让方童安心依赖的成熟女子,倾尽全部耐心和温暖将其周身包围。
窗外一轮冷清的弯月孤寂地挂在合欢树枝桠,怀抱中的那个人呼吸渐稳,简茵低头静静打量方童的面庞,那人天上一副平和温情的长相,平日里笑容清朗明亮,只是眉宇间从来都隐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郁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