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那时候的白荔刚毕业,进入市电视台实习,她成天跟着老师外采。有着听不完的录音,写不完的稿。
刚实习缺乏经验,又遇到老师格外刁钻,稿子不对劲也不说哪里不对劲,只板着脸让她重写,重写,无数遍的重写,还有时间限制。
白荔当时固然怨过老师,闷声写稿的时候也觉得委屈。也正是因为的沉淀和打磨,让后来的她在幽金村暴力拆迁案中一战成名。
也成功收到央台的关注,朝她递来橄榄枝。
接到枝枝电话的时候,她正身处一个偏僻小镇里,小镇里有个监狱,监狱里有犯人趁着雨夜挖洞出逃。
老师想到《肖申克的救赎》里的男主角,也是在雨夜成功越狱,少见地和白荔闲聊天说笑。
电话在老师的笑声里响起。
白荔拿着手机,走到一旁把电话接起。听筒里传来一阵难耐痛苦的呻/吟,那声音听得白荔头皮一紧:“枝枝?你怎么了?”
“姐姐……姐姐我好痛……”
她回头看一眼老师和摄像师,抬脚往更远处走去:“哪里痛?哪里痛?打120没有??”
白枝在听筒里发出撕心裂肺的喊声,她也跟着战栗起来,难以想象那是怎样的疼痛才会那样喊。
姐妹仿佛十指连心,她在那一瞬间也感受到剧烈疼痛,疼得眼泪掉下来。
“我马上回来。”
她在老师的臭骂声中离开现场。小镇偏远,傍晚镇上就没什么走动的人,她拦下一辆三轮车,让师傅拉她到镇口。
镇口却早就没了车。
有钱能使鬼推磨,她囊中困难,但也没办法,只能花钱包车,从镇上回到市里。
她在路上看了最近的航班。
等白荔赶回浮周时,已经是第二天的凌晨。她在晨雾里,带着一身的风尘仆仆赶到医院。
这时候的她还在鼓里蒙着。
前来对接她的医生上下打量她:“你就是家属?”
白荔点点头:“我是她姐姐。”
还补充,“亲姐姐。”
医生仿佛对她的到来不怎么满意,意有所指:“家长呢?”
她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很平静地说:“我来处理就好。”
“我妹妹怎么了?”
“怎么了?”医生反问她,表情有些生气,“你妹妹生了个孩子啊,她怀孕你们家里人都不知道吗?”
那一刻,白荔很难去做任何的表情管理。她直接僵愣在原处,视线固定在虚空的某个点上,唇微微张着,一脸错愕的模样。
医生继续对她说,是个女孩儿,体重很轻,不足五斤,已经放进保温箱里。
她静静听着,却很难将每个字都听得清楚。
“你妹妹不肯说孩子的父亲是谁,你知道是谁吗?”
她缓慢地摇了摇头。
医生脸上的愤怒没有消下去,“她才14岁,我们这边已经报警了,等警察来问她她就愿意说了,怎么搞的!”
白荔像被人抽走魂魄,有些失神地往医生指的方向走去。妇产科才对,她怎么走到了检验科。
她转身,集中精神寻找对的方向。
终于到了白枝的病房。
她停在门口,久久没有勇气推开面前的一扇门。进去后,她要说些什么呢,盘问还是斥责?又或者是关心她痛不痛?
“小姐?”
白荔回头,发现两名警察已经到了病房门口。她真是在门口站了有够久的。
她向警察提议,她先进去和妹妹谈谈,警察叔叔同意了。
白荔深吸一口气,推开那扇门。
门内门外都是同样的消毒水味,清晨的阳光被病房的百叶窗切割成有规则的条纹状。
她踏在一道道条纹里,来到白枝的病床前。
白枝闭着眼,静静躺着,与她三份相似的脸庞苍白无血色,是刚经历过一场生育后的虚弱模样。
床边有人来的动静,白枝被惊醒般睁开眼。
“……姐姐?”
白枝的眼泪簌簌而落,流到比她脸色还白的枕头上。她的眼神看上去那么绝望,看着满身风尘为她赶来的姐姐,泣不成声。
赶来的路上太过匆忙,撞到路上,白荔被渐到一身的咖啡渍。现在的她看上去有些狼狈,身前团团的褐色污块,没洗的头有些出油,刘海也贴在额头上。
“疼吗?”
白荔第一句话想问孩子的父亲是谁,那个混蛋到底是谁,但话到了嘴边,只变成了一句疼吗。
白枝说很疼很疼,疼了六个小时才生下来,她喊得都没力气了。医生让她用拉什么泽呼吸法,她连听都没听过。
还是医生现场教她怎么呼吸,怎么使劲。
白荔仿佛也经历过一遍那样致死的疼痛,跟着抹眼泪。
她缓了会儿,在床边坐下,还是问出了口:“枝枝,孩子的父亲是谁?”
白枝的眼神很心虚,拉七扯八说了一通,都在为那男的辩解,始终不愿意说是谁。
说什么那男的外出挣钱才没管她,还说男的真的挺爱她的。
爱?
那会儿的白荔听这种字眼都觉得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