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眼下,那只手中,放着一枚草编的蝈蝈。
  “刚来这里时,你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是问我在编什么,”时窈不知何时走了进来,安静道,“是蝈蝈。”
  “在我长大的地方,蝈蝈意味着生机与吉祥,”时窈笑着说,“送给你。”
  萧黎长睫动了下,抬头看着她。
  时窈没有问他苏乐瑶为何前来,没有问他们方才说了什么、做了什么,甚至没有提及明日便是归期。
  她只是将蝈蝈放入他的掌心后,弯着眉眼:“你该教我读书习字了。”
  这一日,时窈如同过去的每一日,练习得格外认真。
  只是在练完后,她并未如同以往一般,与他一同待在屋中,反而提议道:“我们去山中看日落吧。”
  萧黎没有回绝。
  他们去了时窈险些摔下去的山崖,看着本红彤彤的太阳落入远方的一片云海。
  萧黎却没有欣赏的心情,反而心烦意乱。
  可其实,他根本无需心烦。
  时窈喜欢他又如何?
  他娶的人,该是名门千金、京城贵女,而非一个污泥血腥里爬出来的乞儿。
  况且,以时窈固执的性子,她心悦一人绝不会轻易更改。
  她离不开他。
  大不了……大不了等他将祈安除去,不用金钱将她打发。
  他可以将她接回,让她继续留在王府,且不用再当朝不保夕的暗卫。
  虽不会娶她,却足以给她一处终生庇荫之所。
  想通这一点,萧黎的心莫名变得轻松起来。
  恰逢天边只留下一缕晕黄,萧黎听见时窈唤了他的名字。
  他转过头,脸颊一阵温软酥麻的触感,一触即逝。
  好像一条条牵动着木偶的丝线,牵动着心口与四经八脉在飞跃跳动。
  时窈吻了他。
  萧黎转过头。
  时窈正笑望着他:“结束了。”
  萧黎蹙眉。
  时窈看向夕阳:“日落,结束了。”
  你也是。
  【系统:萧黎好感度:80.】
  第31章 祈大人?
  此次宫宴,是为庆贺当朝皇帝的诞辰所设。
  虽说如今朝堂之上,兵权政权尽在旁人之手,皇帝之位如同虚设,可表面功夫仍是要做得光彩些。
  因此宫宴这日,护城河畔,花灯蜿蜒如火龙,宫城内更是灯火辉煌,笙歌鼎沸,笛声悠扬,宫人蹑手蹑脚地穿梭其中,舞女们翩若惊鸿,宛如游龙。
  文武大臣更是早早便入了席,觥筹交错之间,寒暄含笑声不绝于耳,奢靡至极。
  只是这一切,皆与时窈无干。
  宫宴后方,一处专供当朝司礼监掌印太监小憩的房间内,时窈身着一袭单薄的艳色纱裙,懒洋洋地靠在房梁之上,只等着祈安“不胜酒力”后,回到此处休息。
  一边等待,时窈一边回忆着记忆中原主对祈安的记忆。
  原本是当朝最年轻的状元郎,春风得意,少年意气,一朝家变,亲眼目睹全家上下几十口人,因为莫须有的罪名,死于牢狱之中。
  再后来,入宫为宦,无人知他经受过多少打磨,方才站在如今司礼监掌印的位子,挟天子令百官。
  只是对其宦官的身份,不少官员与百姓到底不忿,坊间口诛笔伐之声不绝,道他狼子野心,谄媚跋扈,心狠手辣,更是暗地称其为“中使宰相”。
  这个称谓并非褒义,本朝以来宦官不可入仕,此举不过讥讽他,一个太监,妄图越过天子行使宰相之权,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祈安对此,似乎极少回应。
  他在意之人,除了已死的家人,便只有当年的青梅,苏乐瑶。
  只可惜,他已是阉人之身,自知配不上他心中的名门贵女,便退至她的身后,默默守护。
  甚至因为苏乐瑶的请求,屡次放权与萧黎。
  直至最后,苏乐瑶与萧黎终成眷属,萧黎登上皇位,祈安成为人人得而诛之的“阉狗”,失权失势。
  苏乐瑶请求萧黎饶他一命,祈安孤身一人,身背骂名,隐匿于山林之中,除了每三年寄给苏乐瑶一封书信外,再无踪迹。
  时窈晃了晃垂落的小腿,轻笑一声。
  事实上,早在走进山林的第一年,祈安便已饮毒自尽,那些书信,不过是他生前,一封封写好的。
  还真是痴情。
  时窈半真半假地感叹一声,便听见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听起来有些踉跄。
  时窈忙掩藏好身形,朝门口看去。
  房门被人徐徐推开,一只修长苍白的手扶着门框,缓步走入,而后清瘦颀长的身姿身披月色出现。
  来人一袭月白圆领袍朝服,玄色绦带束腰,悬着一枚白玉,身姿挺拔。头戴着墨色进贤冠,垂落两根细细的冠带,愈发衬的那张脸清润风雅,恰如琼枝玉树,风骨自成。
  时窈半眯双眸,先前只遥遥见过,这次看清他的样貌,不得不说,祈安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美人。
  倒也不亏。
  只可惜,这人的心另有所属。
  这般想着,时窈看着祈安揉了揉眉心,双眼已不见清明,随后,人便倒在了床榻上。
  时窈悄无声息地自梁上一跃而下,安静地走到床榻旁,看着祈安双眸轻阖眉头微蹙的样子,缓缓上了床,褪去外裳。
  只是,没等时窈碰到祈安,手腕便被人抓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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