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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井生说,我们要立刻禀告叔父。还有,这件事与王珒脱不了关系。
  我点头。小叔叔,你真是心狠手辣。不知道昌化文庙,如何威胁到了成安侯府,你放把火,想把一切了结麽?
  那天在临湖小院,我一时冲动,告诉他自己看过账簿。所以,昨天他才来找我。那么其他人呢,我虽然不喜欢宏善住持,可也不希望他们被成安侯府的怒火波及。
  “井生,”我说,“希望不是我害了他们。”
  踉跄着往回走,那天虽然有阳光,可是太冷了。我要回去,立刻找到王珒。他昨天的话有何含义,和这里的一片狼藉有什么关系。
  正午的阳光很刺眼,也许雨下得太久,今天阳光凝聚了能量直射下来。我心里很不舒服,如果能述说当时的心情,就和喉咙里卡了鱼刺差不多。可惜我讲不出来,依然在冬日下,手足无措地望着废墟。最后只能说:“我们还是回去吧。”
  就在我们两个垂头丧气的时候,远处驶来一辆棕色黄盖的马车。黄盖下的流苏轻快地跃动着,合着马蹄声,踢踏踢踏地由远至近。
  马车停到我面前,驾车的是个年轻人,和井生差不多的打扮。而马车上走下一位公子,他张望了一眼光秃秃的断壁,突然回头盯着我。他在冬日的阳光下凝望我,让我有些毛骨悚然。
  这只是瞬间的感觉。仔细看,他是个多么俊美的少年,并且,天然带着亲切感。
  就如他的侍卫那样,那个侍卫真活泼,对着井生左瞧右看,然后大喊:“井生,你长这么高了。好多年没见。你忘记我了么?我是无浪,右无浪。”
  他竟然捏起井生胸前的肌肉来。井生推开他,走到少年面前,向他问安。他告诉我,这位就是大家谈论了很久的小船王。他是南宫笠的独子,名字是南宫博。
  至于我,井生刚要开口,少年就笑眯眯地说:“我知道,这位就是三小姐。我在京都已经听说过了。”
  那时我心里回荡着某种声音,他和叔父是不同的。
  少年望着前方:“知道乌潭世叔的灵位在此,我特来拜见。这里怎么烧了?”
  我示意井生不要多话,对他说:“我们也是刚来,不知道怎么回事。”
  “哦?”他转头,“这里可是南宫氏的地界,如此大火,竟然没人告之麽?这次试航,我要问问巴陵郡守了。”
  “好啊,”我顺口接道,“我也想知道。”
  南宫博邀请我们坐他的马车。我与他坐在车里,而井生和那个活泼的侍卫在外。太奇妙了,他带的随身侍卫,像清水里翻腾的鱼儿。看他们两个热闹的叙旧,与车内的寂静成了对比。我与他相视而坐,不说话也不觉得尴尬,这也很奇妙。这位小船王,把自己沉到了清水下,最深的那片泥沙。
  我在琢磨他的时候,当然知道他也在琢磨我。马车行驶得很慢,有足够多的时间,让我们彼此琢磨。
  “三小姐,有没有想过去内宫生
  活?”他开口问我。
  而我摇摇头。
  他微笑道:“果然,和朱翼一样。”
  我也有疑问:“很多人都说,你是世家的继承人。”
  他理所当然地点头。可我从来没听叔父提过你的名字。
  “知道什么是继承人麽?”当时车轮一个趔趄,车身差点翻转,可他稳稳扶住我,“继承人就是让家族的车轮永远前行,无论碾过多少沟壑。”
  听起来,是一个凌云壮志的少年。不知道他的父亲,是个怎样的人。
  他读懂我的表情,冷淡说道:“家父为了制船业,一直四处奔走。我自幼在姑母家长大。”
  就是前桥阁执书副史,娄柱尘的夫人。
  我不想过多了解这些,我的世界只在小仓山上。
  “你从没来过小仓,来看我们,看看叔父。”
  他有点惊讶我的问题。
  “他从来不让我们去的。”
  他是指南宫少全麽?难道这位光芒四射的小船王,都不能入他的眼?
  “听说,世叔很疼爱你呢。从小仓寄到京都的家书,从来都是小冰和小月的事。”
  这无法解释,我只好说:“可能他比较喜欢女儿吧。”
  南宫博眯着眼笑起来。
  “我在姑母家有个表妹,和你们差不多年纪,也生得很美。可是…”他望着我,仿佛可以一览无遗,“可是她不像三小姐。三小姐美得让人很难忘呢。”
  这算是恭维麽。如果单凭直觉的话,他的语气有着不可捉摸的残忍。
  井生敲敲竹帘,把水递给我。他一直在偷听我们的话。
  对面的少年依然笑眯眯的。真是温暖的,进取的少年,天生带着引领羊群的天分,连我都被震慑到了。我把脸别到一边,怪不得,人们都认可他。
  疾风号的试航在半个巴陵郡的围观下,浩浩荡荡地进行。那天风和日丽,天气异常暖和。按照计划,试航路线先是沿江行驶十里路,到达东坞就折返。我们到了东坞正好是正午,阳光让船舱异常明亮。王珒也来了,一直陪着巴陵郡守,滔滔不绝地说着什么。
  我从来没坐过那么大的船,所以来程的时候很新奇,一直坐在船头看江水。现在回到船舱,王珒迎面走上来,他身后的一名跟班,又托着一个木盒。
  又是送药麽?
  “真的不用,小叔叔。”我摇着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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