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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3章

  “不仅如此,连皇叔的内廷也信任姑娘。”他慢慢说道,而我开始警觉,“玉溪夫人托你带走孩子,姑娘肯冒这么大的风险…”
  我连忙跪下,小女不知天高地厚,闯下重祸,祖父已用家法责罚过。如果陛下另有谴责,臣女甘愿领受。
  小冰在另一角喊:“单哥哥,我穿这件好看吗?”
  单立没有看她,却对着我:“我只想说,姑娘是个重情义的人。”
  抬起头,他的确没有生气。又或者,他不像长丰,把怒火放在脸上。
  “元小姐,你见过那个孩子,宫里一次,南山又是一次。”他轻轻问,“南山那次,你看得仔细吗?”
  我看见,鲜红的袄裹着一个孩子,和我从玉溪夫人身边带走时,一模一样。心头抽动,不能多想那时的场景,我闭上眼睛。
  小冰又喊:“单哥哥…你怎么不看我?”
  那件礼服很美,金丝缭绕,玉珠点翠。她却揉了揉自己的额头。这下单立马上走过去,也摸摸她的额头。她顺势倚倒,看着我说:“喜儿进来很久,该回去了。”
  南山那次,我看得仔细吗?边走边思量。他为什么这么问。其实,我只看过一眼。那时的我根本不敢靠近。新君是什么意思。他怀疑,葬在南山的那个婴孩,不是长丰的孩子。怎么可能。他为什么会这样想。
  “元小姐,你终于出来了。”郭池大声说,吓得我一激灵。
  他架好车,在宫门口等着,坚持要送我回去
  。这是辆简装马车,前后没隔断,他坐在前方,背对着我。
  恰逢日落时分,远处的云叠在一处,烧得火红,离宫那条林荫路,夕阳下格外漫长。
  “元小姐,有些事,我想问问。希望你别觉得我冒昧。你要不愿意听,随时可以告诉我。”
  我心事重重,没在意他说的话。
  “我生在建都一间农庄,农庄饲养白头灵鹊。家里父母早亡,只有一个小妹。十四岁,南岭的勤务营找人,为生计,我去那里干了好几年。有一年,我在山头挖芋头,碰到如今的陛下。”
  “他们把他关在马厩的农舍,常常不给吃喝。他偷跑到后山挖芋头,撞见我,和我打了一架。当然我没输,不过东西给他分走一半。元小姐,也许你们把南岭中丘分得很清楚,又或者,很在意身份地位。可我并不讲究这些。我爱惜受伤的灵鹊,无论它们从哪里飞来。那时的他很可怜,帮他逃命出来,只当帮一个朋友。”
  这时,夕阳映红他的半边脸。
  “扯得太远。其实我想说,跟公子来到京都,能遇见元小姐,是我最开心的事。”
  这下我听清了。
  “我…我不想你离开。元小姐,”他勒停了马,转身看着我,“喜儿,你不高兴吗?”
  我从来没想到,他会有这份心思。心里太震惊,以致于讲不出一句话。
  他端详我半天,不知我何意,手脚不知摆在何处。马儿很不安分,动来动去,他笨拙到连缰绳也不会勒了。
  “我…”我只能说,我要回家。
  “好,”他见我说话,吸了口气,接着说:“喜儿,要是你愿意。一会儿我去和丞相府说亲。到时候,你就不用跟父母走了。”
  心头劈下一道雷,我总算清醒了。他还要去和爷爷说。爷爷一定晕过去。还有母亲,家里人逮着机会,又要嘲笑她了。管教不好女儿,在外头结交野男人。
  我猛地从车上跳下来,羽林卫都没这么矫健。
  “你…”我指着他,眼睛瞪得老大,“你简直岂有此理。我…我怎么能嫁给你?”
  我说完,他的脸瞬间僵硬,原本粗狂的五官,硬生生要裂开了。我有点害怕。他不会打我吧。
  他在车上喘气,过了很久,看我一眼,仿佛鼓起很大的勇气。
  “喜儿,你不喜欢我吗?”
  那个语气,难道我应该喜欢他吗。
  晚风吹来,我的额头全是汗。凉凉的汗水,从脖子流到胸口。人生头一遭,这个粗眉毛的男子,对我陈述他的情意。这要怎么办。我不知如何面对,只好委屈哭起来。
  第63章 琼华雨露(一) 中秋节前几日,佑珍带……
  中秋节前几日, 佑珍带着孩子,长途跋涉,终于从蜀地赶到京都。当时她裹着头巾, 一手护一个孩子, 一眼认出了我。儿时的我从来不在意姐姐。那时真幼稚, 没尝过失去的味道, 也不懂得珍惜。如今却不同, 我在冰冷的海水,翻滚起伏过,还吹过西北孤独的风,再次看见她,鼻头都是重逢的酸楚。
  她抱住我,哭得肝肠寸断。说了几遍,老天保佑。她一直以为我死了。那年沉船后, 怀东将讣告带过去,她以为我也沉在海底。直到一年前, 怀东又在九鹿遇到我,她才得知我身在京都。
  “好孩子,老天保佑。”摩挲完我的眉眼,又检查手脚, 从头到脚看过一遍,这才放心。
  “当年让你跟世叔离开, 哪知…一别许多年。”她又叹息又落泪,“为什么不联络姐姐?”
  现在不是联络你了。很享受她的爱抚。小时候她有只白猫, 抱着它晒太阳,像捧着一心窝的雪。如今她也这样,小心翼翼捧着我。
  她问, 世叔和小月怎么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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