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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6章

  郡主点头说:“我自然要去,惠儿也会去。只是老大么…他就不去了。陛下也知道他的情形,莫要怪他。”
  单立随口问:“哦,大公子还没恢复?”
  郡主叹气:“可不是。前几天接到永昌的信,依然找不到潮汐,多离奇的事。这个二弟…我是恨他…是生是死,我也不想知道…只是找不到人。代英拿了信,也不怎么说话。我能不担心么。只好劝慰他,就当你父亲将他带走了。”
  那时单立随即转过头:“永昌府还给大公子寄信呢?”
  山坡吹来一阵风沙,肩上的披帛飞扬乱舞。郡主笑道:“是啊,不过是旧年的老部下。老了,闲着无事,给英儿报个平安。”
  停顿片刻,单立又说:“那倒是。如今镇国公府在那边,没给他们委屈受吧?”
  郡主立刻摇头:“怎么会呢,陛下多虑了。镇国公府,和从前的澜山闵氏一样,都为陛下效力,心是一样的。”
  他们在说什么。头上的凤尾钗着实硌脑袋。怀东哥哥去雍州祭拜了,我也想去
  ,很久没回去了。可他不准,连镇国公府也不让我多住。我心里一直不高兴。宫里要办中秋晚宴,他说,我的心要放在对的地方。抬起手,略微按了按钗尾,想将它插得紧些。哪知碰一下,发髻就散了。捏着钗,他冷冷瞟我一眼。这时王琮在远处挥手,一定是马队来了。单立连忙走出去。
  就像佑珍初见我一样,常夫人带着相同的哭声,紧紧搂住儿子。她比佑珍更有理由悲恸,因为我只是妹妹,单立却是她唯一的希望。劫后余生,形容他们母子再恰当不过。
  內监铺好两张蒲团,退开三步。单立回头示意,我走上前,一人跪一张,磕了三下头。內监将蒲团收走。离得近,她仔细看了我,又仔细去看他。看了很久,原先的悲恸已转成无尽喜悦。
  “孩子,”她说,双手摸着他的背脊,“你瞧,你不再驼着背了。多好。”
  是啊,单立的背脊多挺拔,我惊奇地发现。他就站在身侧,我竟然没有注意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从永昌回来就这样了。或者更早,在九鹿与长丰对饮的时候。又或者,在万家庄举刀搏杀时,他已经不再驼背了。
  “母亲…”他笑起来,“终于能接你回来。”
  他的笑意由衷而发,就连与我鱼水之欢,也没那么高兴过。其他人纷纷上来问安。元绉认识老夫人,含着同样的热泪,絮叨说起往事,尤其是当年洛水送行的细节;安福郡主则在一旁听,她没有亲身经历,所以听得更仔细。
  还有个女孩留在车里,她一直没敢下车。于是单立走过去,內监撩开车帘,他就搀着她的手,走到我面前。那女孩四下张望,同常夫人一个模样,先看我,尔后再看单立,再然后抬头问:“大哥呢?”
  单立就说:“他病了。待会接你回内城,你就能见到他。”
  女孩有些失望。他却笑道:“这是小冰姐姐。我在信里,告诉过你们的。”
  不知他的信是怎么写的。女孩仰起头,将两边嘴角上弯,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过了一会儿,见我没反应,她的嘴角立刻放平了。
  单立又将母亲从人堆里请出来,讲了句同刚才一样的话。
  她们都知道我是谁吗。我有些紧张。她们只是从单立的信中,得知我是谁。他自然是夸我了。刚才娄姣姣的话都没让我紧张。他帮我戴好凤钗,一手搂着我的腰。
  常夫人摸摸我的脸,很和气。
  “好孩子,我知道了。先回去吧。这么多年过去,不知道京都变成什么样了。”
  第64章 琼华雨露(二) 初秋的夜晚,窗外连绵……
  初秋的夜晚, 窗外连绵细雨。天黑得早,点上红烛,四周只有雨的声音。琼华宫的檐廊又长又深, 推开窗格, 夜色宛如一片水雾纱。如果一个人待着, 那该多寂寞。不过单立丝毫没为这片秋雨感伤。他挺高兴这些天一直下雨。这样的话, 前桥阁的老臣们都赶着天黑前回家, 他就能早些回来陪我。他陪着我,不为别的,一心沉浸于床第之欢。并且他讨厌周围有闲人,轻微的脚步声也不行。所以只要陛下一踏进宫门,宫人们都会悄然退去。偌大的宫殿,树影摇摆,风卷纱帘, 偶尔迸出几声呻吟,他的和我的, 绞合一起,连着幽深长廊,高耸的红柱,同檐口的雨滴一起落下。细细绵绵, 好像整座琼华宫在深夜抽泣。
  我左边的锁骨,有道浅色的疤痕, 微微凹陷到皮肉里。他很喜欢亲那道疤,抱着我的时候, 也喜欢用手指摩挲。
  我问他:干嘛老摸这个疤?
  他就说:摸着它,知道你和我一样,都受过伤。我觉得很安心。
  这算理由吗?那时后背抵着他的胸膛, 能感受他沉沉的呼吸。白天和常夫人聊天,说起他们在南岭的生活。常夫人只告诉我,单立小时候活泼捣蛋,见到陌生人,也能说一车话。后来到南岭做人质,从此沉默寡言。
  我转过身,有样学样,手心也摩挲他的背脊。骨头明明没事,为什么在邺城时,他要弓着背呢。
  与他四目相对,情潮褪去,他的目光过于冷静。
  “你想问什么?”他撩开我脸颊上的碎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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