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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9章

  “南宫姑娘,因为平康王的事情,内廷被牵连许多人。”崔流秀慢慢说着,“五十几人被拘禁于大狱,叫苦连天。不知这件案子,什么时候能审完?内廷的一草一木都归琼华宫管辖,人命则更为要紧,请姑娘代为问问各位官大人。”
  我不啃声了,明白并不是宫女是否离宫那么简单。
  有人还想哭诉,却被人制止了。那个內监略微抬起手,两个宫女立刻收起眼泪,悄然而退。
  “今天是中秋佳节,我们这些微人,不敢打扰主上宴饮。恳请姑娘记得这件事,有空去内宫各处看一看。”
  他说得十分卑微,又仿佛在提醒我的失察。踮起脚跟着我,好像背后灵。
  我就问:“除了绣坊,御膳房和药房,还有什么地方。内廷杂物是怎么分的?”
  背后灵默默陈述:绣坊有三十六人,内宫的一切针线都管;御膳房十二人,主要供给中殿和琼华宫的饮食,如果侧宫添人,膳房也要加人;药房么,位置在北门一百步的五间大屋里。白日有四位御医当值,到了晚间就是两人。
  还有内勤司,宫廷打扫除垢,都归他们管,不过各宫内室他们不管。主事姑姑姓黄,挺大年纪,她管的人最多;剩下的就是珍宝库,里面的东西在庆禧十三年被洗劫一空,如今珍宝也不放在那里,库里只放些旧家具;至于礼乐局,因为先主长丰的关系,已经解散了。
  说完一篇,正好稳稳走到御膳房。
  前车之鉴,膳房的人是最先轮换的,新入册的人是从万家庄和镇国公府的农庄找来的。单立说过,他想把内宫的人都裁换掉,他不信任他们。而现在崔管事找到我,一定是各司不愿出宫的人居多。
  “那原先的十二人,调去哪里了?”我问他。
  他微微笑道:“主上恩典,赏了银两,有些回老家,有些就在内城找点杂活做做。”
  他们的境遇一定不好。所以有人冒险出头,表示不愿出宫。
  膳房很大,一排钩子挂着鲜肉,一排都是酒桶,中央的大台面,几个人立在那
  里切菜,远处的蒸笼突突冒起烟。崔管事很熟练,告之我哪些菜可以先做,盖碗贴条;哪些需要当场热炒,以及宫人伺候上盘的步骤。
  “姑娘放心,今晚不会出差错。”
  我想起长丰的那只冰桶。
  他又微笑道:“刚才两位姑姑唐突了,姑娘还没受封,有许多责任还落不到您的肩头。不过这天总要来,所以有些事,还要提早告诉您。”
  忍不住问他:“崔管事,你觉得在大狱里的五十人,都是冤枉的吗?”
  他依然飘忽地笑:“冤不冤枉要看官大人的判词。吾等身家性命都交给琼华宫,从前的琼华宫娘娘仁德良善,从不让外人冤枉我们。”
  第65章 鹣鲽情深(二) 庆禧十三年。邺城有处……
  庆禧十三年。邺城有处通商关卡, 一支南岭的盐商队伍被关卡扣住几天,南岭人心性剽悍,和守卫打斗起来, 活着的人被吊在城门口暴晒。事情传到建都, 惹恼了南岭藩国。他们三千人组成马队, 一路沿官道冲向京都, 喊着要主上释放他们的族人。马队闯过铜雀台的那天, 躺在京都的君臣们才警觉。那年,我是个圆圆胖胖的男孩,对宫外的事一无所知。每天爬到树枝上,数一数鸟窝里的幼崽,捏一把谷屑喂它们。我常干这些无聊事,宫里大伙都忙碌,没有人管我。后来, 內监将我从树丫上抱下来,老丞相帮我洗干净脸蛋, 戴上东珠冠,在祭祀的大殿内,朝祖先磕了三记头。他说,南岭蛮族来犯, 殿下要勇敢些。不懂他在说什么,但我认真点点头。大殿内还有两位哥哥的灵位, 他们一个死在去西州的路上,一个得天花死在宫里。我也朝他们磕过头, 丞相奉上金珠朝服,我就成了储君。
  今天晚宴,內监也捧着金珠朝服。看镜中的自己, 儿时模糊的记忆浮现。记不清具体的人和事了,可中秋月圆日,是铁麒麟最热闹的年节。母亲量一量我的肩膀,说上衣有些紧,拆了肩头的线。
  “别急,很快就好。”她笑道,“从前也是这样,每逢年节,皇后带着宫人们,一起给你们几个小的做新衣裳。”
  踱步至琼华宫,撞上走出来的尤七。小冰在内宫巡视一整天,他要等到傍晚才能看脉。
  他见我衣着整肃,笑了一下,躬身回禀:“陛下放心,无事。”
  绕过粉刷如新的大红柱,她也坐在镜前理妆。她怎么没穿万家庄送来的礼服呢。这件流金暗纹的凤尾裙是旧的。
  “这是从雍州带来的。”她站起身,流光烁烁,“大家都知道我要嫁给你,今天要穿母家的东西。”
  拉近她,她腰上还系了只香囊,是万家针送给她的,上面有只金雀,仰首摆尾,虽然缎面有些磨损,鸟儿依然栩栩如生。那老头说得没错,这些远古陈旧的东西,与她很相衬。
  “小冰,我也有东西送给你。”拿出一支发簪,烛光熠熠,长束凝辉。就是她杀掉平康王的那支钗。
  插入她的流云髻,又将那些繁复的珠花摘了。她抬起眼睛,有些迷茫。趁机吻她一下,觉得唇上的胭脂太浓了。
  “上面的血都擦干净,”我微笑,“你戴着,就不会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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