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元宝的闯入惊了密室里盘旋的黑乌,黑乌一双赤色的眼珠看了看元宝,立刻就扑闪着翅膀钻进密室深处,通风报信一样,将那个一身白衣的厂公唤了出来。
  白衣,陈菩鲜少穿这样的颜色,可原本那身蓝黑色的衣装实在叫小公主弄的不像样子,陈菩只能暂且将就一些。
  黑乌落在白衣装上,陈菩伸臂捉弄了下黑乌的头,慵懒的抬起眼,看着元宝:“信呢?”
  陈菩生的一双略有些阴柔却并不女气的眉眼,狭长的凤目里素来都是阴冷嗜血的寒意,此时他身上那白亵衣宽松且有些邋遢,可却生出一种文人雅士的风流与斯文。
  就好似..好似出自累世书香门第里的翩翩公子。
  大抵是陈菩狠厉的形象在世人脑海里太过深刻,因而元宝从来不知,陈菩着一身白衣时,是如此模样。
  元宝觉出自己最近越发敢想了,连忙摇了摇头,从袖子里掏出对折整齐的书信:“原本该封好给厂公,可公主说自己没有信封,还需劳烦厂公。”
  元宝说罢,伸手挠了挠头,有些怕陈菩会因此恼怒。
  毕竟陈菩最不喜麻烦事,且嗜血冷情的厂公,其实是有点懒的。
  “哦。”可惜元宝想错了,陈菩接过那封信,并没有什么情绪变化。
  只是将信在指腹中捻了捻,原本对折整齐的信纸因为他的揉搓泛起褶皱,从缝隙里侧露出几个墨色的字来。
  那并非
  闺阁女子素来喜爱的簪花小楷,偏是撇捺利落,横竖凌厉,消瘦却并不单薄的瘦金体。
  陈菩记得,瘦金体是宋徽宗所创,献帝书房收着几幅流传下来的字画,可那上的字,却更多一些潇洒;比之这小公主的,少许多薄情。
  字体虽是字体,可亦如千人千面,什么样的人,才能写出什么样的字迹,李笑笑不是甘愿附庸别人的人。
  所以这字,即便有瘦金体的影子,也多是循着她自己的意志。
  她自己眼目不明兴许不知道,可这样一手字,若教人看出什么来,她一个娇气单薄的小娘子,实在太危险了。
  “晓得了。”陈菩最终没有打开那信纸,指腹将褶皱的信纸理好,用菩提子压在了石桌上:“你去打些水来。”
  “厂公这会儿子要沐浴?”瞧着陈菩这幅云淡风轻的模样,元宝愣了下。
  今日喂养完长生,陈菩方才在水里泡了许久,这会儿大半夜还要洗,实在有些折腾人了。
  “咱家没想把皮泡皱,是衣裳脏了。”陈菩目色沉了沉。
  “厂公要洗衣裳吗,这点活,还是让奴才来吧。”元宝恍然,立马接上了陈菩的话。
  “让你打水就打水,废甚么话?!”分明是谄媚的话,可陈菩却似乎因此恼了,抬脚作势要踹元宝。
  被踹屁股那可是孙孝的待遇,元宝不想这么惨,立马闪避了一下,捂着屁股窜出了密室。
  “搭错了哪根筋,平时脏了的衣裳都直接烧,今儿个倒勤俭了,真奇怪。”元宝实在委屈的很,出了密室,才敢嘀咕了几句,谁知正说着,司礼监门口便出现了个熟悉的身影。
  “惟宁姑娘,怎么又回来了?”元宝上前两步,瞥了眼她脖颈上那道有些可怖的手印子。
  “厂公还在司礼监?”
  李笑笑似乎很喜欢睡觉,早上爱赖床,晚间入睡也迅速的很,不消片刻就熟睡了过去。
  正寝里小公主睡得香甜,可惟宁却将她那两句话听进了心里,夙夜难眠,还是再次踏进了司礼监。
  “在呢,不过要我说啊,惟宁你有什么事还是下次再寻厂公吧。”眼前的姑娘鬼门关走了一遭,欠点就没回来,元宝虽不知陈菩与惟宁倒地闹了什么别扭,但仍是觉着这会子还是不叫惟宁见陈菩的好。
  毕竟里头那位,现下稀奇古怪的很,他可不想再为惟宁跑一次太医院了,好像他和惟宁有什么似的。
  同样,他也不想给惟宁收尸。
  元宝苦口婆心的劝着,可惟宁却并没听元宝的话,知晓陈菩还在司礼监,立马便绕过了元宝,往里头去。
  “哎?”元宝见拦不住,在外头疑惑的叹了一声,见惟宁并没因此停住脚步,便转过头,出了司礼监打水去了。
  密室俱是由石头建造的,与深处隔着一重厚厚的冷硬石,一步迈入便透着森森冷意。
  石墙后,那套蓝黑的亵衣已经被陈菩堆叠整齐,落在石桌上。
  有些东西旁人轻易看不得,所以这套亵衣,面上瞧着是极其干净整洁的,上头还落着一朵淡黄色的纸折花,平添了几分旖旎温存的意味。
  亵衣边,一打淡黄的纸凌乱的散在石桌上,各自被折成长方形,陈菩敛目,将蜡油抵在信封边缘处,而后用稍宽的那个长方纸包过稍窄的长条纸,终于有了个信封的样子。
  虽是有些粗糙,但陈菩还算满意,垂目朝着那朵淡黄色的纸折花挑了下眉,正欲将信纸塞进去,密室里便传来一阵稍显急促的脚步声。
  “又回来找死么?”未等惟宁先入内,陈菩便察觉出来,凤眼里闪过阴翳。
  “卫寒致。”惟宁大步迈进密室中,似乎并未因为陈菩险些将自己掐死而畏惧,反倒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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