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肃月点点头,枕着小公主那软软的手,更委屈了些。
  “吹吹就不疼了。”李笑笑用指腹在肃月脑后揉了下,而后调转过身子,趴在肃月脑袋边,扶着短榻沿趴下来,撅起嘴在肃月后脑上吹了吹:“公主给肃月吹脑壳,肃月一定不会疼了。”
  “公...公主...”
  小公主三千青丝尽垂下,带着一股清冷柔婉的馨香。
  肃月脖颈后面跟着一麻,偏过头正对着小公主松浮的衣襟,见肌雪上青青紫紫的伤中捧出一对漂亮的红,那红边留了一个完整的,类似修长手掌的红痕。
  它远没有其余被狼奴击打过的地方那样泛起青肿,只微微的红,反倒像极了人掌中爱不释手的小心揣摩后留下的痕迹。
  重一分怕疼,浅一分又觉不够。
  肃月还是愣头青的小丫头,哪见过这种痕迹,登时觉得心里一阵酥麻,连忙从脚踏上站起,扶着李笑笑坐直身子,胖乎乎的脸上都是红晕:“公主不要对奴这样..”
  “为什么呀?我小时候摔倒了,我的祖母就是这样的。”李笑笑没觉出不妥。
  “奴..奴不喜欢这样的方式。”肃月眼珠转了转:“小掌印才喜欢,小掌印现在摔跤了还会偷偷吹自己的膝盖...”
  “公主只对着小掌印这样就行了。”
  “额...”
  想到陈菩身上又硬又热的铁骨,李笑笑唇角轻颤了下,仰首对着肃月:“那你还疼吗?”
  “不不不,不疼了。”肃月连连摆手,而后快步往外走:“午后快到了,我去尚食局给公主端好吃的。”
  “好。”
  没弄明白肃月忽然扭捏起来是为什么,李笑笑只好点了点头。
  .
  禁庭。
  世间多少貌美的娘子也曾对这琉璃金瓦下,朱漆红墙里的世界满怀期盼。
  待一步踏入着吃人的深宫里,身上捆起“荣华富贵”这四个沉重的枷锁以后,便再也出不去了。
  这是个腐朽的溃烂之地,即便有黄金,明珠。
  即便世间绝无仅有的奇珍异宝综其在此点缀,也照样遮盖不了只要走在一条简简单单的宫道上,都能闻得见的血腥与浊气。
  进入这里的女人,起初被荣华富贵迷惑了双眼,心甘情愿的成为笼子里娇雀。
  待许多年后,或许有人发觉,试图去挣扎反抗。
  可那时只能从明亮的镜中看到身染浊气,面目全非的自己。
  于是便也觉得挣扎无意,只好继续活着这深宫里了。
  好好活着尚可,只可惜现今的中宫是楚氏女,一个毒辣心狠的妇人。
  楚皇后的手底下死过许多人,无不是貌美且正值韶年的小娘子。她们或许活泼,或许开朗,却终与一副美人骨相似。
  她们都因为这副美人骨盛宠过,无情的帝王没了意兴阑珊的火热。
  便以旁观者的姿态,看着她们一个个在楚皇后手中消亡,离去。
  她们甚至不知道自己错在何处。
  只有明了真相的宫人们会去叹息又一个漂亮的女人永远留在了宫中,而后去猜测下一个惨死的是谁。
  禁庭前些日子进了一位宁美人,乃大理寺少卿宁延昭之妹。
  她年轻,貌美。
  与往年禁庭里死去的女人有相同的特点,宫人未曾见过她之前,便隐隐觉出她会与那些红颜命薄的女人一样。
  直至她入宫,宫人亲眼看到献帝跌跌撞撞从金麟台下跑下来。
  如同一个期期艾艾,扭扭捏捏的少年郎,情真意切的好像真的爱上了一个人。
  可帝王终是帝王,他将那女人扶起,
  便把宁安媛的名字更正为“晚岚”。
  还将禁庭里那座被视为禁地的长相思院赐给了宁安媛。
  从那一刻开始,宫人们便知道,她不是千万女子其中的一个。
  但最终,还是会和那些女子一样。
  除却每日按部就班的早朝,献帝已经多日不曾离开长相思了。
  张公公被差遣去乾元殿将堆积如山的奏折文书挪移到长相思,唯司寝的太监守在奢靡华贵的金雕门前。
  他灰白的眉目萎靡消极,眼底积郁的乌青犹如地府里爬出索命的煞气鬼。
  从宁安媛住进长相思起,这处便算不得一个严禁宫人出入的场所,陈菩大步迈进了长相思,扫了眼老司寝。
  却最终被殿中那恶劣污言秽响阻在了着这扇金贵的木门外。
  “万岁爷一直在里头?”陈菩挑眉,看向了门外守着神色恍惚的司寝老太监。
  “是...”老太监闻声,忙从迷蒙中抬起眼,打量着面前一席蓝金蟒袍的陈菩,点头道。
  老太监便是连亭找的那个对食,常年被阿芙蓉侵蚀意志,反应都有些迟钝。
  放之任之才会死,这些人是改不掉的。
  陈菩上下打量着面前的老太监,正觉有些好笑,却闻到他身上那股子异香异气的芙蓉气息。
  这香来自阿芙蓉,阿芙蓉只要沾染了一次,便会想要第二次。
  日积月累下,人的身上就会有这种气味,本没什么稀奇的,可陈菩这会儿却是觉得这香味有些似曾相似。
  应当与面前形同枯槁的老骨不同,他脑海了闪过一朵小花,一朵鲜结独立的花,干净要死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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