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然而等他走到丁松泉说的荷风廊,那股香早已不知去向。
  不过还是隐隐察觉到附近那一片地方好似残留有那股气息的踪迹,于是挥退下人独自寻找,随着他越走越深,体内的热症突然袭击了他。
  这几日的压抑克制的后果,就是造成发热期的强烈反扑。
  兴许嗅到不明香气那日,他就已经在发作路上,只是症状还在潜伏,到今日追踪到这边才彻底爆发出来。
  而发现他的人……
  “怎么样,人醒了没有?”
  “暂且没听见动静……”殿外响起两道交谈声,听脚步就知是这座殿里居住的主人回来了。
  翁思妩缓步走进蓝春殿,然而倒了寝室前却不敢再往前,身形在屏风旁边站定,望着面前用来遮挡的翠色珠帘,打量前方,“公子醒了吗?”
  她问的不大声,又纠结于会不会吵醒了对方,可是天色都快黑了,再不让对方醒来,一直留在她这里又不大好。
  涉及名声,当然还是她自己的清誉更重要。
  里面没声,翁思妩等了片刻,正要迈步进去,忽然想起什么又猛地站定。
  她不能靠太近,或者说她其实很想连自己的寝居都退出去,这里面的气息太浓烈了,刚才回来的路上就已经叫她十分煎熬,浑身发软,燥燥的。
  到现在她在外面待了许久,远离这个人还喝了默秋去备的清凉败火的茶水方才让她身体情况稳定下来。
  她真的很怕再与对方接近会变得奇怪。
  “公子?”翁思妩下定决心,保持着距离在寝室外喊:“公子再不醒,宫门就要关闭了。”
  突地珠帘摇晃,发出碰撞脆响,一只手拨开帘幕,修长身影瞬间吸引了翁思妩的视线。
  她呆愣住,像被震慑般,想不到清醒着的黑眸,比闭着眼更加有压迫感,清冽的好似能将万物洞穿,眉若刀裁,清正威仪。
  这远远不像臣子该有的威仪,翁思妩失神地看着他游刃有余地穿过珠帘,沉稳迈近。
  他与她对视,低沉淡定,“公子?你唤我。”
  翁思妩觉得他气势太强,而跟她对比起来,她实在显得怯嫩娇生。
  翁思妩开嗓的声音都变了,如受惊吓般,更细柔软,“是,对……你,你该走了。”
  “此处是我的寝居,也是我的宫殿,公子为外男……应当避嫌,再晚怕是出不了宫了。”
  翁思妩提醒他,一开始她猜想他应当是什么大臣,但现在见他气
  度不凡,又觉得他可能是什么有身份的世家王孙。
  他最好不要在这里久留,好歹是后宫,免得造成误会。
  然而,耐人寻味地反问出现。
  梁寂鸾:“你的宫殿?”从他上位起,没有哪一个人会在一国之君面前说哪样东西属于自己。
  更何况眼前的女子还不是这宫中真正的主人。
  翁思妩听出反问的话音里的意味深长,她怔怔看过去,她有说错什么吗,倒是落日真的落下了,昏黄一片,将殿内照得明堂清晰,拉长两个人的黑影,交叠在一起。
  梁寂鸾睇着地上的阴影,陡然问:“你后退什么?”
  翁思妩脚步一顿,没想到她偷偷进行的动作会被发现,要怎么说她到现在还对他身上传来的气息不适应,凑太近,容易晕,脸还会发烫,双眼亮晶晶。
  腿脚软无力。
  翁思妩羞涩不想回答,看一眼殿外,“公子,既然你没事了,就真不该留在这了。”
  她几乎请求地软声说,梁寂鸾顺着她的方向瞥了眼外面,确实太阳要下山了,而他根本没打算在此久留。
  “我会走的,”梁寂鸾停下逼近的脚步,他看眼前的女子好像快喘不过气了,不知是因为他的威仪还是什么,梁寂鸾道:“但在离开之前,我想知道,你来这里多久了,可在这附近嗅到什么奇特的气息。”
  翁思妩头晕发热的感觉又上来了,只期望对方赶快走,她难自抑,手不自禁攥紧衣角。
  梁寂鸾一眼就被翁思妩的小动作吸引,那只造冶署打造的手镯衬得她肌肤雪白,很难不去注意。
  而拥有特殊性,抑制气息泄露的红玉更应该戴在他身上。
  但翁思妩说:“没有呀,不,不曾嗅到,你是说花香?”
  她难受,想赶紧打发对方,她才是想知道对方捈了什么香,要了人命,“蓝春殿背后有一小片花果园,到了季节,花香果香,这殿里都会甜腻腻的。”
  “我也是才来不久,你不要问了。”
  她侧过身,仿佛有哪里不适,抬手扶着额头。
  梁寂鸾的发热期在园子里爆发的突然而热烈,往日很难熬过去,这回当然也不例外,因为那股香气这次的发热期变得与以往不同,更为考验人,但有一点,虽然因那股气息的出现,他的发热期来的凶猛,不过好像也因此得到前所未有的安抚。
  渴求得到一点满足,却拉出更大的缺口。
  梁寂鸾逡巡一眼蓝春殿窗外的景象,确实花团锦簇,果实招摇,他鼻息间所能感受到的清甜香气已经淡去不少,而跟前戴着红玉手镯的年轻女子……
  他不易察觉地动了动高挺的鼻梁,视线专注凝聚在她细嫩雪白的脖颈,尤其是后方,有引人择之而噬的冲动,她却始终侧着头不愿面对他。
  身上也没有他能嗅到的香。
  梁寂鸾不再浪费时间待在这里,将这些时日困扰在他心头的气息当做植物才散发出来的气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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