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随着倒计时牌上的数字从三位数变成两位数, 高考像一座大山，压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愈发沉重。无形的学业压力催发出春心萌动, 班上男女同学之间暗潮汹涌，暧昧如野草于荒原滋生，肆意生长。
  舒采走读，没有固定室友, 社交圈狭小，消息来源渠道少，与八卦之间隔着一道天然屏障。
  她最先察觉不对劲，是从同桌和后桌频繁传纸条开始。
  某个晚自习。
  作业很多，估计下晚自习都写不完，她心里焦急，恨不得化身八爪鱼，多长出几只手同时开工。
  她同桌却不慌不忙，在便利贴上写着什么，写完不忘抬头观察老师的动向，趁老师不注意时，偷偷将便利贴揉成一团，扔给她的后桌。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像极了地下分子接头。
  舒采：“？”
  她后桌把书本叠高，做成厚实的“围墙”，然后借这牢不可破的遮挡，迅速打开纸团，阅读并写下回复。
  纸团从后往前传没有从前往后传那么方便。
  她后桌采用投掷的方式，将纸团扔回去。
  偶尔有准头不好的时候，纸团会落到舒采桌面上。
  每逢遇到这种情况，她同桌便会露出心虚的表情，像做贼一样，伸手迅速拾走纸条。等展开纸条，看清纸条上面的字迹，又会很快绽开笑容，一脸甜蜜。
  舒采看他们有来有往，内心只有一个想法：我真替你们的数学作业担心！数学老师可是要求课代表一下晚自习就把数学作业收上来！求求你们了，至少先快把数学作业写了吧！
  这天轮到语文老师看晚自习。
  讲台下面有任何风吹草动，语文老师其实都看在眼里，只要不是太过分，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舒采的同桌和后桌太嚣张了，语文老师忍无可忍，决定杀鸡儆猴。
  “你们两个，干嘛呢！”
  “小纸条交出来！”
  舒采后桌是身高一米八的体育委员，精力旺盛，正值叛逆期，平时就喜欢和老师对着干。
  他试图抵抗，将纸条抓在掌心，攥得死紧。
  语文老师拿出杀手锏：“不乐意交出来是吧？行，我给你爸妈打电话，明天让他们过来学校一趟。”
  舒采同桌脊背绷直，小小的身子微微发颤，明显很紧张，怕语文老师把她爸妈喊来学校。
  体育委员视线向前探了一眼，很快收回。
  与其两个人一起受罚，不如他一个人扛下责任。
  他摊开掌心，交出所有纸条。
  语文老师却不接，只说：“念出来，重复三遍。”
  教室里其他人顿时沸腾了。
  什么鬼热闹！
  大家无心写作业，纷纷停笔，专心竖起耳朵吃瓜，生怕错过纸条上任何一个字。
  万众瞩目之下，体育委员脸色铁青，不得不屈服于老师的威严，用极快的语速念道：“有什么想吃的吗？有啊，怎么了。想吃什么，告诉我，明天早上上学帮你带。我想吃你吃过一口的
  芋泥米糕，它比其他芋泥米糕都甜。”
  快速念完，一气呵成。
  迷惑耳朵的效果堪比英语听力。
  大家还没反应过来，他就把纸条上的内容读完了。
  舒采坐在他前面，是“音响”收听效果最好的位置，“……”
  听了这段社死级别的对话，她才后知后觉，同桌和后桌是一对！
  体育委员一个大男生脸红成一片，硬着头皮重复第二遍、第三遍，语速一次比一次快。
  语文老师以为他们是在背后蛐蛐老师，没想到他们聊的是纯爱向，不禁有些后悔逼体育委员当众念出来，“……坐下吧，下次有问题留到课后再问。”
  体育委员倔强地梗着脖子，站得笔直，“老师，这些是我自问自答写下来的，和其他人无关，不需要课后再问。”
  语文老师：“？”
  体育委员下定决心把事都揽到自己身上，“我喜欢写小说，这些是我为男女主角设计的对话。老师，我就问你，甜不甜？”
  语文老师无奈，笑着答：“甜甜甜，下次有小说留到课后再写，行了吧？”
  班上笑倒一片，全是起哄声。
  经过这件事，舒采关注起同桌和后桌相处的细节。
  第二天，后桌来上学，果然买了两个芋泥米糕。
  他们感情越来越好，直到高考后的那个暑假，都还在一起。
  后来再听到他们的消息，就是舒采大学毕业那会儿，在朋友圈看到他们分享了结婚照。
  是的，熬过高三和大学，他们结婚了。
  舒采偶尔会羡慕他们。
  如果能在学生时代谈一场恋爱，似乎也不错。
  一场，光和对方喝同一瓶橘子汽水，分享同一块芋泥米糕，就能开心一整天的恋爱。
  单纯，简单，却也更接近爱情最本真的样子。
  但她的高中和大学生活全由学习和实习组成。
  喜欢孟存生，只带来酸涩与患得患失。
  不曾谈过双向奔赴的恋爱，算是她不多的遗憾之一。
  啪嗒。
  又一个纸团从天而降。
  想也不用想，肯定是某位幼稚孟姓男同学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