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盛逾安静地听桑渡说着。
  他眸光深邃,宛若一片无边深海。
  面前的食物氤氲起的热气已经渐渐消散了,可他们谁都没有注意到。
  “我想,我是恨他们的。”桑渡的声音压低了些,她悠悠叹了一口气,似乎想要假扮自己毫不在意,可重提那些事情,微微颤抖的声音依旧是暴露了她内心所想。“无论如何,他们当时抛下了我……”
  “只是……”桑渡顿了顿,忽然抬头,脸上竟是多了些笑,那笑并不勉强,反倒是出自真心,“我虽被他们抛下,却有沈伯伯同青姨将我视作亲生孩子,我没有传统意义上的那个家,却有另一份归属。”
  “现在,我不光有沈伯伯,还有你。”桑渡眨了眨眼,她眼尾微微有些粉色,看起来似是说的这些话,让她无比害羞,可即便如此,桑渡仍旧是一字一字,说得认真,“盛逾,我们是夫妻,是一家人,我有不痛快不开心的事情会同你讲,你若是有不痛快不开心的时候,也要与我讲。”
  “不光是现在的事情,从前的,那些盘踞在你生命里的所有的事情,只要你愿意讲,我便会像方才的你一样,安静地听着。”桑渡伸出手,她的手掌小小一个,尤其是同盛逾的比起来。
  盛逾的视线随着桑渡的动作缓缓动着,手背上传来温温的热意——桑渡将手掌放在了他的手背上。
  玉雕一般的指头轻轻摩挲着盛逾的手背,这让他的瞳孔微微发紧。
  “阿逾,你已经不是一个人了,我在你身边呢。”
  盛逾有一瞬失神。
  他放在桌上的手指不自觉轻轻动了动,抬起头,猝不及防撞进了桑渡那双温和含笑的眼睛里。
  过了一会儿,盛逾才反手握住了桑渡的手掌,“我……”他顿了顿,“我知晓。”
  “昨日,是……”盛逾微微垂眼,在桑渡说起自己若是有不开心不痛快的事情也要同她讲时,盛逾便猜到了为何今日桑渡会突然与他谈心。
  昨日自己,有些失态了。
  那样的自己与平日差得太多,难免惹得桑渡心中疑惑。
  盛逾顿了顿,他的指腹轻轻摩挲着桑渡的手背,“是我母亲的忌日。”
  桑渡看着盛逾,她没有说话,只是任由盛逾捉着自己的手,轻轻摩挲。
  只是盛逾说完刚刚那句,眸光微沉,没有继续说下去,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松开了握着桑渡的手,微微坐直了身子,看起来,与平日里已然没有区别。“昨天喝了两杯,有些失态,桑桑,你莫要往心里去。”
  看起来,盛逾似乎不打算同自己说起过去的事情。
  桑渡并不失落,她看着面前的人,笑了起来,“没关系,明年这个日子,我同你一起,不仅是明年,之后的每一年,我都与你一起。”
  “我虽酒量不好,可陪你喝上两杯,总是可以的。”
  仿佛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话,桑渡站起身,走到门边,“松雪——”
  候在外面的松雪走了过来,“夫人有什么吩咐?”
  “去温一壶酒来。”桑渡眨了眨眼,“梨子酒。”
  松雪很快就将梨子酒温好送了过来。
  温过一道的酒,酒香浓郁,桑渡抬手,先是给盛逾满上了一杯,然后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梨子酒口感并不辛辣,反倒有淡淡的甜味。
  桑渡看着盛逾,“这梨子酒是从前在呈莱宗时,阿昭姐姐同我一同酿的,你尝尝,若是好喝,日后我空了,再酿些备着。”
  盛逾闻言举起面前的酒杯,而后一饮而尽。
  温暖的液体顺着他的口腔咽喉滚入腹中,没什么酒味,微微发甘。
  盛逾喉结轻轻动了动,他并不擅品酒,平日也很少喝酒,但他想,这世上,大抵是没有比这杯酒更好喝的了。
  他看向桑渡,声音低沉,“好喝。”
  桑渡笑了起来,烛光下,她的笑更明艳几分。
  许是梨子酒没什么酒味,不知不觉里,便多喝了几杯。
  等到盛逾抬手想要将桑渡面前的酒杯拿走时,才发现坐在对面一直痴痴笑着的人,竟是不知不觉间,已经醉得深了。
  坐在那儿的人忽地抬手抓住了盛逾的手腕,轻轻眨着那双好看灵动的眼睛,“阿逾,你怎么不说话?”
  盛逾喉结上下轻颤,他感觉自己的咽喉有些发干,伸手按住桑渡的肩膀,盛逾轻吐一口气道,“桑桑,你喝多了。”
  桑渡看起来,有些茫然,似是并没有能理解盛逾的话一样。
  她觉得脸颊微微有些烫,这让她不自觉地想要靠得离盛逾更近些。
  脸颊埋进了身边人的胸膛,鼻翼前全是药香。
  仿若有烟火在盛逾心口的位置炸开了。
  他愈发觉得自己口干舌燥,放在桑渡肩膀上的手,忽然有些无所适从——
  因为火苗,正从他与桑渡肩头相接手掌燃起,星星点点的火,仿佛在一呼一吸间,变成了足以燎原的大火。
  盛逾看向靠在自己身边的人,瞳孔轻颤。
  桑渡仰头看向了盛逾,“阿逾,你该多笑笑。”
  没什么能够近盛逾的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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