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对着门的墙上,挂一幅文山先生的“猛虎一声威震山岳图”。老虎健壮硕大,作狰狞扑杀之态。那凶霸霸的样子和她那夫君像一个娘生的。
靠左的闷户橱上,摆着一盆虬枝红梅。应季吐了蕊,香枝格外傲艳。
雪砚瞧得还算满意,重新放了盖头,做回了一个“规矩”的新娘。其间,又从床头矮柜上拿一块玫瑰糕续命,喝几口香茶润喉,却也不敢太贪嘴的。
渐渐,雪夜阑珊了。好像已过去很久了,久得她忍不住开始期冀新郎喝醉了,今晚的洞房也被他不拘小节地省略了——门却在这时忽然开了。
高大的夫君一身寒气地登了场。
她好容易安稳的心,疯狂痉挛了一下。他不紧不慢地走向床边时,步步都踩踏着她的心。煞气荡过来了,她的心里便像一群铁马嘶入,彻底乱糟糟的了。
他走过来,拿一杆秤把盖头揭了。
她这张上轿前已验过货的脸蛋,终于在对的时间重新揭幕了。雪砚干咽了一下。两只眼珠不停闪躲,惊慌得不可收拾。
对一个自小隔绝在闺中的少女来说,这一刻实在太艰难了。羞涩和恐惧像两座黑山压着心口,她几乎要崩溃了。
可是,她王雪砚还算有一点出息,好歹支着这把细骨头没昏过去。
她颤微微地抬眼望着他。
他的脸依然是森严的派头。眼里深不见底,装着严酷的凛冬。春的柔情与怜惜是不存在的。起码,她一丝也没感觉到。
雪砚使着九牛二虎之力,才憋出一声轻轻的:“……夫君。”
他的喉咙里“嗯”了一声,十分低沉霸道。却没有相敬如宾地回她一声“娘子”。雪砚瞧得明白,他这人极不爱说话。
这张嘴只用来吃饭或吃人,软语安慰一个怕得快死的妻子却是不可能的。
这时,周魁拿起一旁的酒壶,慢悠悠地倒了两杯。无表情地递给她一杯,也在床边坐下了。
并排而坐时,两人体格的对比立刻被强烈凸显出来。她心惊肉跳。觉得再狂吃十年的饭,也承受不起这位壮士。
合卺酒,是以饮苦酒的姿势饮下的。她还以为是果子酿的,甩头就倒进去了。没想竟是从未喝过的烧刀子,直呛得欲生欲死。
雪砚死死忍着,硬是没敢失态地咳嗽。
脸都惨白了。
周魁冲着抖如病鸡的妻子注视片刻,伸手把她的泪抹去了。然后,这只手就干脆没拿走,赖在了她的脸上。
她被他的动作定在了那儿,一动也不敢动。
这是一只武者的大手。指腹上粗厚的老茧凝着冷铁的触感和气味,一一滑过了她的腮颊,下巴,眼睫,嘴唇。就这样慢慢地来回着。
小鹿在虎爪的安抚下,快吓出一个不得了的好歹来了。她根本弄不懂这动作的意思。是一种特殊的调情,还是想割一块腮肉下来,蘸点酱油醋整一顿夜宵?
娘给她参学的小册子连字带画几十页,哪一页也没说丈夫会反复地捏嘴巴子。雪砚给捏得浑身发毛,从头到脚地发冷。
她的眼珠来回读他的脸,觉得实在不大像要整夜宵。
那,那就是第一种了?
雪砚脑子浑浑地想,自己是不是也该礼尚往来一下?
册子说,这夫妻间的相处最讲究“得趣”二字。趣,并非貌美就完事的。必须有来有往,有唱有和。顶着一张芙蓉花貌,却像个直挺挺的<a href=https:///tags_nan/jiangshi.html target=_blank >僵尸由人摆布,这种人别想有“夫妻之爱”。
虽然她嫁了这么一个丈夫,内心却并不放弃对“恩爱”的奢望。好歹也算有了自己的家,怎能不竭力争取活着、争取美满呢?
这般一想,雪砚的心里就有想法了。犹疑着把手冉冉抬起,也朝他脸上伸过去了。她这动作一出来,周魁的手就停住了。
一对幽寒的黑眼凝视着她,似乎不太相信所看到的。
雪砚被他一瞅,脑瓜子瞬间清醒了:这一旦伸过去,只怕比摸了老虎屁股还严重啊。于是,手无处可去地滞了一会,在他肩旁虚晃一枪,又乖乖地收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
么么~
第4章
☆新婚☆
雪砚撤回了作乱的小爪子。
一次斗胆的冒险半路夭折了。“得趣”自然没有的。得了一场臊倒是真。
她坐着不动了。
额上、鼻尖皆冒了细汗。长睫眨得像一对扑棱蛾子。
周魁的表情没变化。依然霸气四溢的臭脸,目光毫不显山露水。
也没问她想做什么。
只是过一会儿,手却离开她的脸,径直朝着嫁衣的外扣上去了。
雪砚的身子微微一蹙。几乎没过脑子,两只手四两拨千斤地把他的大手抓住了。柔柔地,却又充满抵御的意思。
诶......!
她怎么会干出这一壮举的?她自己也不知道。一个人到了紧张的极限,手脚好像会自行其是,脱开自己脑子的掌控啊。
雪砚都不敢瞧他的脸了。
新房内一时沉默着。这沉默太黏稠,太有威压了。叫她头皮发空,感觉寒浪滚滚。
然而,两只可怜的小手却还在犯上作乱,捂着他那粗粝的大手不肯放。
越害怕,越要捂着。
周魁冲娇怯发抖的妻子打量着,眼里有点电闪雷鸣。
少顷,又把另一只手搁到了她的腰上。